第三章 代码与妥协

周毅站在科技文化节组委会的教室门口，指尖在平板电脑上划动，检查今天的会议议程。他提前半小时到场，已经把座位牌按院系顺序摆好，矿泉水瓶上的标签朝向一致，甚至连投影仪焦距都调试到最佳状态。

"哇哦，这阵仗像是要开联合国安理会。"

带着戏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俞晟斜挎着笔记本电脑包，黑色卫衣帽子松松垮垮地搭在头上，手里还转着一罐冒着水珠的能量饮料。他径直走到标着"计算机学院"的位置前，用脚勾开椅子，金属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会议九点开始。"周毅没抬头，继续核对名单，"你提前了二十八分钟。"

"睡不着。"俞晟拉开易拉罐，气泡破裂的声音在安静教室里格外清晰，"你的策划书第三页有个bug——展位报名系统用学号当唯一标识符？计算机系随便谁都能写个脚本抢光热门位置。"

周毅的手指顿在屏幕上。这个漏洞他确实没考虑到。

"你有什么建议？"

"加个动态验证码，再绑定校园卡芯片物理ID。"俞晟随手把饮料放在桌上，液体在罐口晃了晃，差点洒出来，"哦对了，报名页面用你学生会长的账号发布，服务器压力能小一半。"

陆续到场的委员们惊讶地发现，向来严肃的周会长竟然在低头记笔记，而那个传闻中的黑客翘着二郎腿，指尖在桌面上敲出某种类似摩斯密码的节奏。

会议正式开始后，冲突很快爆发。当文艺部部长展示她精心制作的纸质宣传册样板时，俞晟突然笑出声。

"五千本彩印？你们环保协会没来开会吗？"他转着笔，"做个AR入口多好，扫码就能看3D展位预览，还省得搬运。"

"技术门槛太高了，不是所有同学都——"

"给我三天。"俞晟打断她，笔尖指向周毅，"如果他批服务器权限的话。"

整个教室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在等周毅的反应。学生会长放下钢笔，镜片后的目光在策划书和俞晟之间来回扫视。

"传统宣传和新技术并不冲突。"他最终开口，声音平稳，"林部长继续推进手册设计，俞晟负责AR模块。预算按七三分摊。"

俞晟眯起眼睛。他讨厌妥协方案。

会议结束后，空荡的教室里只剩下两人。周毅整理文件时，发现俞晟的座位上留着张便签纸，上面潦草地写着几行代码。

"这是什么？"

"报名系统的补丁。"俞晟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走，"省得你说我只会挑刺。"

周毅盯着那串代码看了很久。注释写得极其详尽，连变量命名都规范得不像出自这个邋遢黑客之手。

当晚十一点，周毅推开计算机楼阶梯教室的门时，意外发现灯光还亮着。俞晟蜷缩在角落的电脑前，屏幕蓝光映着他疲惫的脸，周围散落着几个空饮料罐。桌上同时开着AR界面渲染窗口和宣传册PDF。

"你在改林部长的设计？"周毅走近。

俞晟猛地合上笔记本，但周毅已经看到了——他正在把AR元素调整得符合宣传册的配色方案。

"互相妥协？"周毅从公文包里拿出保温杯，热气在冷空气中凝结成白雾，"不像你的风格。"

"闭嘴。"俞晟夺过杯子灌了一口，随即皱眉，"...茶？"

"茉莉花茶，缓解眼部疲劳。"周毅在他旁边坐下，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我查了动态验证码的实现原理。"

俞晟突然笑出来："优等生也开始谷歌编程了？"

"学号是MD5加密的，但生日字段没有哈希处理。"周毅调出报名系统后台代码，"这里确实有安全隐患。"

两人肩并肩工作到凌晨三点。当俞晟第五次纠正周毅的语法错误时，周毅突然问："为什么黑开学典礼的音响？"

俞晟的手指悬在键盘上。窗外月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那首校歌..."他最终开口，声音很轻，"歌词里说'勤学笃行，求是创新'，但你们把它唱得像葬礼进行曲。"他转过脸，直视周毅的眼睛，"创新不该是装在相框里的口号。"

周毅发现自己无法反驳。他想起父亲书房里那些蒙尘的机器人模型，曾经充满创意的设计最终都变成了柜子里的陈列品。

"你呢？"俞晟反问，"为什么非要当模范会长？"

周毅合上电脑，月光在他的睫毛下投下细密的阴影。"我母亲病重那年，全校师生给我们家捐款。"他平静地说，"校歌里那句'同舟共济'...我想证明它不只是一句歌词。"

俞晟沉默了很久。远处传来保洁阿姨推车的声音，晨光已经微微浸透东边的天空。

"AR界面我加了个彩蛋。"他突然说，手指在触控板上滑动。屏幕上的虚拟展馆突然飘满茉莉花，每朵花蕊里都藏着一枚学生会徽章。

周毅怔住了。这个设计既保留了科技感，又融入了校园文化——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周到。

"明天...不对，今天下午三点要交宣传方案终稿。"周毅站起身，活动了下僵硬的肩膀，"你该回去睡会儿。"

"你先走。"俞晟已经重新埋首代码，"我再检查下移动端适配。"

周毅走到门口时，听见身后传来很轻的声音："...茶还不错。"

走廊的声控灯渐次亮起。周毅摸出手机，取消了原本设定的五点起床闹钟。他忽然觉得，偶尔打破作息表，似乎也没那么难以接受。

“规则与自由之间，总有一段需要调试的代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