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的代价

冷风如刀，撕裂着沈棠的神经。她背负着林修远，脚下是碎裂的浮岛，四周荒芜一片，连星辰也显得暗淡无光。低语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是无数个声音同时在耳边呢喃，催促、威胁、嘲笑。沈棠咬紧牙关，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掌心的符文印记散发出幽蓝的光芒，仿佛一条饥饿的蛇正在吞噬她的记忆。

每一次闪回都伴随着剧烈的头痛——祖父的实验台、婴儿的啼哭、齿轮与血液的混合……那些画面像毒液一样侵入她的意识，逼得她几乎站立不稳。但她不能停下脚步，林修远还在她背上，他的呼吸微弱却依旧平稳，这成了她唯一的支撑点。

“你不能倒下。”她低声对自己说，声音被冷风卷走，消失得无声无息。可她的身体却不受控制地颤抖，膝盖隐隐发软。符文印记的侵蚀速度比预想中更快，也许再过几分钟，关于祖父实验的所有记忆都会被彻底抹去，而她甚至不知道这个代价是否值得。

就在这时，低语声突然变得清晰，一个冷漠的声音划破了空气：“试炼未完，选择必须作出。”

沈棠猛抬头，只见一道模糊的光影悬浮在半空，面容看不清，但那双眼睛却如同冰霜般刺骨。守护者的影像缓缓显形，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记忆献祭是规则的一部分，违背者将被此地永久吞噬。”

“我明白。”沈棠开口，声音沙哑却坚定，“要献祭什么？”

“部分记忆将被抽取，具体是哪些由你决定。”守护者顿了顿，语气依旧冷漠，“但记住，选择总伴随着代价。”

沈棠握紧拳头，指甲嵌入掌心，疼痛让她保持片刻清醒。如果献祭的是关于祖父实验的记忆，她可能再也无法解开谜团；但如果献祭的是其他珍贵的回忆，比如与林修远共度的点滴……她闭上眼，压抑住胸口翻涌的苦涩。时间不等人，她必须做出决定。

“我愿意放弃关于祖父实验的一切。”她最终说道，声音平静得近乎决绝。这不是一个轻松的选择，但她清楚，只有这样，才能确保他们两人活下去。

守护者没有回应，只是俯视着她，仿佛在审视她的决心。片刻后，符文印记猛然灼热起来，蓝光骤然爆发，照亮了整片星域。沈棠的视线模糊了一瞬，耳边传来尖锐的嗡鸣，像是千百根针同时扎进大脑。她咬住嘴唇，鲜血溢出，却倔强地没有发出一声呻吟。

献祭的过程并不长，但对沈棠来说却像是一场漫长而痛苦的折磨。她能感觉到记忆碎片被强行剥离，每一帧画面都燃烧成灰烬，随之而去的还有她追寻真相的执念。她的腿一软，跪倒在地，手臂微微颤抖着支撑住身体。背后的林修远依旧昏迷，他的重量压得她肩膀生疼，但她不敢放任自己休息片刻。

当光芒逐渐散去，沈棠抬起头，眼神复杂而疲惫。她以为一切已经结束，然而下一秒，意外发生了。

林修远忽然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眼皮动了几下，随后慢慢睁开了眼睛。他茫然地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目光落在沈棠身上时，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他的眼神空洞得可怕，像是从未见过她一般。

“修远？”沈棠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慌乱。

林修远眨了眨眼，似乎在努力辨认她的身份，然后轻轻摇了摇头。他的动作很慢，像是刚睡醒的人还在适应现实，可那种陌生感却像一把钝刀割着沈棠的心。她知道，献祭的影响并没有局限在她自己身上，而是波及到了林修远。

“我……”林修远开口，声音沙哑而迟疑，“你是谁？”

短短几个字像雷击般砸在沈棠心头，她的手猛地攥紧衣襟，指甲几乎抠进布料里。这种感觉比之前记忆被剥离的痛苦更加剧烈，因为它触及的是她最深的情感。曾经亲密无间的伴侣现在竟然忘记了她，甚至对她表现出一种本能的防备。

“没关系。”她强迫自己露出一个微笑，尽管嘴角僵硬得像冰块，“我带你离开这里。”

她伸手扶起林修远，试图把他拉起来。对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接受了帮助，但他的动作显得小心翼翼，目光始终警惕地扫视四周。沈棠忍住心中的酸楚，集中精力观察环境，寻找下一步的方向。

远处，西府海棠树的虚影仍在若隐若现地摇曳，仿佛在召唤他们靠近。沈棠深吸一口气，迈开步伐朝着那个方向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针尖上，风中的低语声依然盘旋在耳边，不曾消散。而背包里林修远的状态让她不得不分神，时不时回头确认他的安全。

就在他们快要接近海棠树时，沈棠的脚踢到了什么东西，那东西发出清脆的响声。她低头一看，发现地上躺着一本崭新的笔记本，看起来格格不入。封皮洁白，没有任何装饰，只在扉页上写着一行简单的字迹：“未完待续。”

沈棠愣住了，手指不由自主地抚摸过封面。这几个字像是一种暗示，又像是祖父留给她的最后讯息——实验尚未结束，故事仍需继续。她下意识地翻开笔记本，里面是空白的页面，但隐约可以感受到纸张背后隐藏着某种能量，像是等待被书写的秘密。

“这是什么？”林修远的声音忽然响起，打破了寂静。

沈棠回头，发现他正盯着笔记本，眼神里透着一丝疑惑和好奇。尽管他失去了对她的认知，但对特定事物的反应似乎依然敏锐。她合上笔记本，将它收进怀里，没有回答，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没什么，就是一本书。”

话音刚落，一阵冷风吹过，海棠树虚影的光芒突然增强，洒下一片柔和的光辉。林修远的身体微微僵硬，但他并没有退缩，反而朝光源走去。沈棠跟在他身后，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希望——即使失去了记忆，他似乎依然能感知到某些重要的东西。

两人站在树影下，光芒渐渐收敛，周围的低语声也随之减弱。沈棠看着林修远的背影，胸口涌动着复杂的情绪。或许未来的路更加艰难，但她知道，无论如何，她都会陪着他一起走下去。

“我们该走了。”她轻声说道，声音虽然低，却带着一股笃定的力量。

林修远点了点头，转身面向她，目光稍微柔和了一些。尽管他的眼中依然充满疑惑，但那短暂的信任让沈棠感到一丝安慰。他们肩并肩迈出第一步，而怀里的笔记本沉甸甸的，仿佛承载着整个世界的重量。

风再次吹起，带走了最后一丝低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