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3.污染源祁屿

十二道银灰色的影子如同从地狱中扑出的金属巨蝠,瞬间撕裂空气,它们并非传统的靶机,而是研究所最新型的【幽影-III】高速自律攻击单元。

流线型的合金躯壳布满尖锐棱角,表面覆盖着吸收能量探测的涂层,引擎喷口闪烁着幽蓝的等离子尾焰,速度快得在视网膜上留下道道残影。

它们并非无序冲击,而是瞬间组成一个立体的绞杀阵型——六架从正面呈扇形高速俯冲,机腹下高能粒子束发生器闪烁着致命的红芒;四架如同鬼魅般贴着光滑如镜的地面无声滑行,锋锐如刀的合金翼刃切割着冰冷的空气;最后两架则如同猎食的秃鹫,骤然拔升高度,占据制空权,机载的微型高速动能穿甲弹发射口已然开启。

没有预热,没有试探,攻击在出现的刹那便已抵达巅峰。十二道灼热的高能粒子束如同赤红的审判之矛,瞬间跨越空间,封锁了祁肆眚所有闪避角度,灼热的光流将幽蓝的冷光都染上了一层血色。

同时,贴地滑行的四架【幽影-III】翼刃撕裂空气的尖啸已近在咫尺,头顶,穿甲弹脱离炮管的沉闷爆响如同死神的鼓点。

毁灭的浪潮,瞬间将场中那个孤立的灰色身影彻底淹没。

观测台内,路怜逸镜片后的深灰色瞳孔微微收缩,高速捕捉着光屏上瀑布般刷新的数据——【幽影-III】攻击矢量预测、能量束强度、穿甲弹初速、祁肆眚神经反应速度模拟值… 交叉计算得出的生还概率在攻击发起的0.01秒内就跌破了0.3%。

就在那毁灭的赤红与银灰即将吞噬一切的刹那,祁肆眚动了。

不,更准确地说,是他“存在”的状态发生了改变。

他的身影依旧站在原地,没有丝毫位移闪避的动作,但就在粒子束洪流及体前的亿万分之一秒,他灰绿色的瞳孔深处,仿佛有无数的弦被无形的手指拨动。

构成他身体的物质,以及他周围极其微小范围的空间,其存在的“基频”被瞬间调整、偏移。

量子纠缠(A1)!他身体的一部分“存在”概念被瞬间投射到另一个空间相位。

轰——!!!

十二道足以熔穿战舰装甲的高能粒子束狠狠轰击在他原先站立的位置,寒冰特种金属地面瞬间被熔出十二个深不见底的、边缘流淌着暗红岩浆的孔洞,灼热的气浪和刺目的闪光席卷了整个测试场。

然而,祁肆眚的身影却在粒子束爆炸的核心光焰中,如同水中的倒影般扭曲了一下,随即毫发无损地“浮现”出来。

不是高速移动的残影,而是仿佛他从一开始就存在于那个被轰炸后的相位点上。

玻色囚禁(A3)!一股无形的、粘稠致密如万年寒冰的力场以他为中心瞬间张开,范围不大,仅笼罩周身三米。

贴地袭来的四架【幽影-III】,它们的翼刃尖端距离祁肆眚的小腿已不足十公分,高速带来的动能足以撕裂高强度合金。

然而,就在翼刃触及那无形力场的瞬间,速度骤然暴跌如同冲入了凝固的琥珀,那足以撕裂空气的尖啸变成了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呻吟。

翼刃上流转的能量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般明灭不定,攻击单元精密的内部结构发出不堪重负的、濒临解体的哀鸣,它们被绝对地禁锢在了微观运动层面。

真空衰变(M2)!祁肆眚的右手极其轻微地抬起,食指对着其中一架被禁锢在粘滞力场中、如同落入蛛网的飞虫般的【幽影-III】,指尖凌空一点。

没有光芒,没有声响,没有能量爆发。

那架造价高昂、足以撕裂主战坦克的自律攻击单元,其核心引擎部位,如同被最精密的橡皮擦抹去一般,瞬间消失了一块。

断面光滑如镜,露出里面复杂无比却瞬间哑火的线路和结构,边缘残留的物质呈现出一种绝对死寂的灰白色,整架攻击单元如同被抽掉了脊椎,瞬间停止了所有挣扎,无力地悬浮在粘稠力场中。

攻击并未停止,占据制高点的两架【幽影-III】发射的穿甲弹,在粒子束爆炸的余波中,如同两条冰冷的毒蛇,穿透翻腾的烈焰与浓烟,精准地射向祁肆眚的头颅和心脏,超高速带来的动能足以洞穿一切非力场防御。

祁肆眚甚至没有抬头。他的左手五指极其细微地张开,仿佛在虚空中抓住了某种无形的“弦”。

弦共振(S4)!

嗡——!

一股低沉到几乎无法听见、却能让灵魂深处产生剧烈悸动的奇异嗡鸣,瞬间穿透了爆炸的轰鸣。

那两枚撕裂空气、带着毁灭动能的穿甲弹,在距离祁肆眚身体不足五米时,弹体本身蕴含的物质结构“基频”被瞬间捕捉、锁定、然后强行拨动。

没有爆炸。

两枚穿甲弹如同被投入了无形的强酸溶液,在所有人视网膜捕捉到的瞬间,从最细微的分子层面开始,无声无息地崩解、消散。

先是尖锐的合金弹头如同沙堡般溃散,接着是坚固的弹体寸寸化为齑粉,最后是推进燃料化作一缕微不足道的青烟。整个过程快得如同幻觉,两枚致命的弹头就这样在距离目标咫尺之遥的地方,彻底归于虚无,连一点尘埃都没有留下。

第一波攻击,十二架【幽影-III】的毁灭性齐射,在祁肆眚四种四阶能力的冰冷、精确、非人的运用下,如同拍击在亘古礁石上的浪花,瞬间粉碎。

一架被「真空衰变」抹除核心,两枚穿甲弹被「弦共振」彻底解构,剩下的攻击被「量子纠缠」规避、「玻色囚禁」束缚。

测试场内一片狼藉,熔化的地面、被禁锢在粘滞力场中徒劳挣扎的银灰色攻击单元、空气中弥漫的焦糊味和能量过载的臭氧气息。

唯有场中央那个灰色的身影,如同从风暴眼中走出的死神,纤尘不染,灰绿色的眼眸依旧空洞漠然,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拂去了几粒尘埃。

路怜逸的目光死死锁在主控光屏上,代表祁肆眚神经负荷的曲线在刚才的攻击中出现了剧烈的尖峰,尤其是发动「弦共振」解构穿甲弹的瞬间,几乎冲破了预设的红色警戒线。

但曲线回落的速度同样惊人,显示出其神经承受力在【涅槃计划】的淬炼后达到了何等非人的地步。

然而,就在路怜逸的目光扫过旁边那面小屏——西翼实验室传来的、代表祁屿生命体征的疯狂波动曲线时,主屏上,祁肆眚那原本趋于平稳的神经负荷曲线,极其诡异地、极其微弱地,向上跳动了一下。

幅度很小,转瞬即逝,混杂在大量数据噪声中几乎难以察觉,但路怜逸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的指尖在虚拟键盘上快如闪电,瞬间锁定、放大、回溯了那一帧异常数据流。

时间戳精确对应祁屿生命体征一次剧烈的、濒危的向下尖峰,而祁肆眚的生物电信号异常波动参数,与他提交的报告中描述的“逻辑干扰变量”,特征频谱吻合度高达99.8%。

完美的兵器身上,出现了一道无法被【涅槃】彻底抹去的裂痕。这裂痕的源头,指向那个正在西翼血腥炼狱中,用生命维系着另一个“污染源”存在的名字——祁屿。

——

第二批「钥匙」的残骸被拖离时,金属轮毂在冰冷地面上碾出空洞的回响,如同敲打在废弃棺材上的丧钟。

S-3那具曾如精钢锻打的身躯此刻扭曲成一种非人的角度,古铜色的皮肤上遍布着蛛网般的青紫色裂痕——那是他体内狂暴能量对冲后,毛细血管和肌肉纤维从内部被彻底撕裂的印记,像一件被无形巨手揉烂后丢弃的金属废件。

代号B-再生的女性Omega被从维生舱的管线丛林里粗暴剥离,此刻如同一滩彻底融化的蜡像,软倒在墙角的回收口边缘,单薄的拘禁服下,腹腔呈现出不自然的塌陷轮廓,仿佛内脏已被「枯木逢春」那贪婪的修复力彻底抽空榨干,只余一层枯槁的皮囊。

最后是C+锚点,那个试图在精神风暴中钉下秩序点的中年Beta,他的头颅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歪斜着,口鼻耳道凝结着黑红的血痂,空洞的眼睛茫然地瞪着惨白的天花板,瞳孔深处残留着精神被彻底绞碎后冰冷的虚无。

自动清洁臂的金属钳爪毫无怜悯地扣住他们的脚踝,将他们拖向幽暗的回收通道,如同清理三件报废的实验耗材,消失在泛着冷光的合金滑道深处,只留下地面几道迅速被清洁液冲淡的、粘稠蜿蜒的暗红拖痕。

血腥炼狱的中心,那扭曲的「生命共振阵列」在燃料彻底耗尽后终于停止了痛苦的呻吟。

傅可卿依旧躺在染透的金属台上,手腕处那道深可见骨的裂口被一层薄而脆弱的暗红色血痂强行封住,渗血已止。

他灰败的脸上不再是纯粹的死寂,胸膛的起伏虽然微弱如风中残烛,间隔漫长到令人窒息,但那点火星终究没有熄灭,被三条命外加祁屿半条命从绝对零度的深渊边缘硬生生拽了回来。

生命监测屏上,代表他的曲线在濒危的谷底拉出了一条低矮却不再下坠的基线,如同废墟中一根将断未断的枯枝。

代价的另一端,祁屿后背那片巨大的疤痕组织边缘,那触目惊心的暗红崩裂征兆被强行遏制,翠绿色的光芒黯淡却趋于稳定,不再有下一秒就要彻底熄灭的疯狂闪烁。

他被两个身着研究所制式深灰色防护服的「灰枭」队员粗暴地从阵列中剥离,架着双臂拖向门口等待的移动医疗床。

湿漉漉的黑发遮住了脸,他低垂着头颅,单薄的拘禁服被冷汗和渗出的血丝浸透,紧贴在嶙峋的背脊上。

身体在无意识的痉挛中微微抽搐,每一次细微的牵动都让后背新生的脆弱组织发出无声的哀鸣,但他被强制压制的精神场一片麻木的死寂,灰绿色的眼眸在涣散中映着冰冷的地面,空洞得如同两口废弃的深井。

移动医疗床无声滑走,载着这具暂时没有崩断、但核心已布满裂痕的兵器,驶向更深层、更冰冷、准备用更多“钥匙”去填补的无底洞。

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枯败、焦糊混合着消毒水的死亡气息沉甸甸地压下来。

祁平阁依旧矗立在原地,黑色大衣的下摆纹丝不动,仿佛刚才那场以生命为燃料的疯狂抢救不过是棋盘上一次冰冷的落子。

白兰地的信息素威压早已收敛,只剩下冰雪深处万年冻土般的沉寂。他灰蓝色的瞳孔如同两口冻结的深潭,穿透污浊的空气,落在金属台上傅可卿那张惨白如死灰的脸上。

就是这张脸,这张精心描摹了十五年的温顺假面,将DE的毒液掺入他每日的“营养剂”,如同最耐心的园丁,将名为“依赖”的毒藤悄然植入他记忆的土壤,看着“祁晗余”这个名字被酸蚀、剥落。

十五年。四千多个日夜的同床共枕,书房里堆积如山的文件共同批阅,胃痛蜷缩时递上的温水,易感期燥热中那带着薰衣草气息的抚慰……所有被DE扭曲成“爱”的程式化表演,此刻都成了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被绝对理性包裹的核心逻辑区。

一丝极其细微的、近乎错觉的波动,在他亘古冰封的眼底深处掠过。

指尖,那只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右手,无意识地抬起了几毫米,似乎想触碰傅可卿手腕上那道被血痂覆盖的狰狞伤口——这道差点让他彻底脱离掌控的裂痕。

但动作在瞬间凝滞,如同被无形的寒流冻结,他最终只是将手放回身侧,指尖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指关节在黑色手套下绷出冷硬的线条。

视线从傅可卿的脸上移开,落向旁边监测屏上那微弱起伏的生命基线,灰蓝色的瞳孔里没有任何温情,只有一种深沉的、被精密计算反复验证后的冰冷审视,如同评估一件暂时修复、等待榨取最后价值的残次品。

被欺骗的认知如同最细微的冰刺,缓慢而顽固地扎入他逻辑堡垒的缝隙,带来一种陌生的、名为“荒谬”的沉重滞涩感。这感觉本身,就是一种需要被清除的冗余干扰。

(本章完)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