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更多的以命抵命

实验室里弥漫的气味足以让最坚韧的士兵呕吐。浓重的、半凝固的血液铁锈味是基调,混杂着枯败薰衣草最后一丝死寂的余韵、【枯木逢春】被强行榨取后残留的狂暴生机、三个“钥匙”能力被蛮横撕裂时逸散的驳杂气息——

春日新芽的清新被痛苦扭曲成腐败的甜腥,月光潮汐的温柔碎裂成冰冷的铁屑,还有肉体承受极限时腺体失控分泌的汗液与信息素焦糊味。

这一切沉甸甸地压在冰冷的消毒水底色上,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如同炼狱熔炉内部正在冷却的灰烬气味。

维持着岌岌可危平衡的【生命共振阵列】,此刻更像一座用痛苦和绝望浇筑的祭坛。

“钥匙”K-7(生机灌注)瘦弱的身体如同被抽干了所有水分的植物,筛糠般的颤抖已经停止,取而代之的是濒死的僵直。

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青紫色,底下细小的血管如同干涸龟裂的河床纹路般清晰可怖,嘴角的白沫凝固了,混合着极淡的血丝。

那微弱如新芽破土的生命气息,被【枯木逢春】贪婪的根系彻底吸干,点滴不剩,监测屏上,代表他生命体征的曲线,在刚才一阵微弱到几乎无法捕捉的挣扎后,彻底拉成一条冰冷的直线。

【“钥匙”单位 K-7:生命体征终止。判定:归档。】冰冷的电子合成音无情地宣告。

紧接着,是M-12(精神抚愈),强行抚愈傅可卿那混乱濒死、如同沸腾油锅般的精神场,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力量,他半麻痹的身体不再抽搐,瘫软在无形的束缚力场中。

口鼻间溢出的血丝已经干涸发黑,周身那月光潮汐般的柔和波动彻底消散,只剩下精神被彻底撕碎后残留的、冰冷混乱的“空”的涟漪。脑电波监测图一片令人心悸的平坦。

【“钥匙”单位 M-12:神经活动归零。判定:归档。】

唯有S-3(动能协调),这具如同精钢锻打的身躯还在做最后的、徒劳的抵抗。他承受着【枯木逢春】狂暴能量与傅可卿崩溃受体之间最猛烈的对冲余波。

古铜色的皮肤下,肌肉如同有无数条毒蛇在疯狂窜动、痉挛,每一次起伏都伴随着骨骼不堪重负的细微呻吟。

他的眼白彻底被猩红的血丝侵占,如同碎裂的琉璃,每一次破风箱般的嗬嗬吸气,都带出带着血沫的气流。他像一块被投入熔炉核心、即将彻底熔毁的顽铁,榨取着最后一点“协调”的本能,维持着那扭曲的阵列不至于瞬间崩解。

但这坚持注定是短暂的,他生命数据的断崖式下跌,如同坠向无底深渊的石块。

【“钥匙”单位S-3:生命体征终止。判定:归档】

代价已支付,三条鲜活的生命,或者说,三件被标注为「钥匙」序列的资源,在短短几分钟内被彻底消耗殆尽,化为维持阵列运转的冰冷燃料。

阵列中心,傅可卿灰败的脸上,那被强行灌注的一丝病态潮红早已褪去,只剩下失血过多的惨白。但监测屏上,他那断崖式崩溃的生命线,被这股用三条命换来的外力强行拽住了下坠的势头,在濒危的谷底拉出一条极其微弱、却不再继续下跌的基线。

手腕处那道深可见骨的裂口,在K-7最后残存的“生机”强行粘合下,表面覆盖了一层薄薄的、暗红色的脆弱血痂,渗血几乎停止,胸膛的起伏依旧微弱得难以察觉,间隔漫长,但至少证明那点火星尚未彻底熄灭。

代价的另一端,祁屿后背那片巨大的新生疤痕组织,在S-3用身体作为缓冲器强行疏导了部分狂暴能量后,边缘那触目惊心的暗红色崩裂征兆终于被遏制。

翠绿色的光芒不再如风中残烛般明灭不定,虽然依旧黯淡,波动却相对平缓了许多。

监测屏上他同样濒危的生命体征数据,在可怕的红色警戒线上下剧烈波动,但暂时没有进一步恶化的趋势。

路怜逸站在主控台前,白大褂在幽蓝的屏幕光下纤尘不染,如同置身于另一个世界。

镜片后的深灰色眼眸冰冷地扫过整个阵列的状态,指尖在虚拟键盘上飞舞,精确地调整着能量阀门和神经链接的强度,如同在操作一台结构复杂、随时可能爆炸的反应堆。

“阵列效能衰减率:47%/分钟。K-7、M-12归档,能量输入源缺失。S-3生理崩溃临界,预计有效协调时间剩余:3分钟。”他冰冷的声音通过广播系统响起,毫无感情地陈述着残酷的现实,“目标傅可卿生命体征维持于临界阈值下限,无回升迹象。目标祁屿(L-204)状态:高危波动,核心价值持续损耗。阵列崩溃倒计时:2分58秒。”

他的声音顿住,镜片后的目光如同手术刀,精准地投向风暴中心那个绝对掌控者——祁平阁。

祁平阁高大的身影如同亘古不化的冰山,矗立在血腥与混乱的漩涡中心。

白兰地的信息素威压依旧如同实质的冰棺,死死禁锢着傅可卿最后一点游离的意识,防止其彻底溃散。

灰蓝色的眼眸深处,高速运转的逻辑链条冰冷地评估着路怜逸的汇报。

两条命,暂时吊住了,但吊住的只是最低限度的存在,距离可用还差着十万八千里。阵列即将崩溃,燃料(钥匙)已经烧光了。

最优解?不,最优解早在傅可卿割开手腕的那一刻就已失效。现在是在失控的废墟上,用更多的资源去填补一个无底洞,只为了维系他那“木偶戏场”不容置疑的掌控力,以及榨取傅可卿脑中可能残留的DE秘密。

“调用「钥匙」序列:备用组B。”祁平阁的声音斩钉截铁,低沉平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如同冰河开裂碾碎一切的重压。他指尖在虚空中快速划过,一道新的幽蓝授权光束瞬间亮起,穿透血腥的空气。

【指令确认:调用资源:「钥匙」序列备用组B。】

【授权等级:家主最高。】

【目标:接续「生命共振阵列」。】

路怜逸的主控光屏上瞬间弹出新的猩红窗口,画面切换:

一个被锁在维生舱内、全身插满管线的年轻女性Omega,能力是B级「组织再生」;

一个在静坐冥想、周身散发着微弱精神稳定力场的中年Beta男性,能力C+「心灵锚点」;

一个正在重力室疯狂捶打合金桩、肌肉贲张如铁的男性Alpha,能力B-「能量疏导」。

强制传送的幽蓝光束再次如同来自地狱的召唤,精准地笼罩了三个新的坐标点。

没有任何废话,没有任何解释,当三个新的身影带着茫然和惊骇出现在血腥的实验室角落,迎接他们的是祁平阁那不容抗拒的、摧毁一切反抗意志的绝对命令,以及「木偶戏场」无形丝线的瞬间缠绕。

“阵列节点重置。B-再生接替K-7位,C+锚点接替M-12位,B-疏导强化S-3位。”祁平阁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法典条文,直接烙印在新来者的意识核心。

“呃啊——!”

凄厉的惨叫和痛苦的闷哼瞬间取代了之前的死寂。维生舱中的女性Omega身体猛地弓起,如同被投入沸水的虾米,维生管线被扯得笔直,她薄弱的「组织再生」能力被粗暴地引导、放大,强行注入傅可卿手腕处那道刚刚结痂的伤口。

伤口边缘的皮肉再次疯狂蠕动,带来撕裂般的剧痛,昏迷中的傅可卿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冥想中的中年Beta男性,平静的面容瞬间被极致的痛苦扭曲,鼻孔和耳朵渗出鲜血。

他试图构筑心灵防壁的本能被强行扭转、撕裂,他的「心灵锚点」被当成一根粗大的精神铆钉,狠狠砸入傅可卿濒临彻底崩溃的精神废墟,试图在那片混沌中钉下一个极其微小、摇摇欲坠的秩序点。这过程无异于将他的灵魂放在砂轮上反复摩擦。

肌肉贲张的Alpha男子发出野兽般的咆哮,试图反抗那无形的束缚,但精悍的肌肉在「木偶戏场」的绝对意志下瞬间痉挛失控。

他的「能量疏导」能力被强行激发、扭曲,化作新的、更粗壮的能量导管,与濒临极限的S-3并联,共同承受着【枯木逢春】狂暴能量流的冲刷。他古铜色的皮肤瞬间变得赤红,青筋如同扭曲的巨蟒在皮下暴凸,仿佛下一秒就要爆裂开来。

新的痛苦洪流注入,扭曲的阵列在濒临崩溃的边缘被强行续命,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傅可卿的生命基线依旧微弱地挣扎在临界点之下,祁屿后背疤痕的光芒在更狂暴的能量冲击下剧烈闪烁,边缘再次泛起不祥的暗红。

祁平阁灰蓝色的瞳孔倒映着这人间炼狱的景象,冰冷地评估着每一个节点的损耗与新“燃料”的燃烧效率。他脚下,K-7和M-12失去生命的躯体如同破败的玩偶,被自动清洁机械臂无情地拖向角落的回收口,消失在黑暗的通道里。S-3在双重能量的对冲下,身体已经呈现出不自然的扭曲角度,生命数据如同风中残烛。

——

第七研究所,地下七层,【绝对零度】测试场。

这里的空气比主实验室更加寒冷,仿佛连时间都被冻结。巨大的球形空间内壁覆盖着吸光的哑光黑色合金,地面是光滑如镜的寒冰特种金属,幽蓝的冷光从穹顶的环形灯带洒下,照亮了场中两个身影。

路怜逸的白大褂在幽蓝光线下如同覆盖着一层寒霜。他站在主控观测台前,面前悬浮着数面光屏,核心一面正实时显示着祁肆眚的全身神经图谱、能量波动频率以及密密麻麻的生理参数。

另一面较小的屏幕上,则不断滚动着来自西翼治疗实验室的加密数据流——祁屿的生命体征曲线如同一条垂死的蛇,在危险的红色区域剧烈地、无规律地扭动着。

测试场中央的祁肆眚只穿着研究所制式的深灰色训练紧身服,勾勒出精悍如锻打钢铁般的肌肉轮廓,每一寸线条都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却又被一种极致的、非人的沉寂感所包裹。

冷杉的信息素被压缩到了极限,几乎无法感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宇宙深空本身的“空”与“静”。他灰绿色的眼眸直视前方,瞳孔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倒映着幽冷的灯光,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冰封深潭,只倒映着即将到来的指令。

“SS-01(祁肆眚),”路怜逸嘶哑平稳的声音通过场内的扩音系统响起,带着金属刮擦的质感,在空旷死寂的测试场内激起冰冷的回音,“你于协同治疗任务中提交的‘逻辑干扰变量’报告,核心指向自身生物电信号在目标L-204(祁屿)核心价值濒危时,出现非指令性异常波动。”

他的声音没有任何疑问,只有冰冷的陈述和审视。

“基于【涅槃计划】最终归档报告,所有与‘低效资源损耗’评估无关的情感神经簇已彻底剥离。此‘偏差’存在两种逻辑可能:残留冗余,或核心逻辑模块运行噪声。”路怜逸的目光如同无形的探针,穿透厚厚的单向观测玻璃,锁死在祁肆眚那张毫无表情的石雕面容上。

“你的归档建议是:清除干扰变量,或进行二次逻辑覆写。”他顿了顿,指尖在悬浮光屏上轻轻一点,“验证方案:实战压力测试。目标:评估此‘偏差’对‘兵器’效能的潜在影响阈值,并同步检验四阶能力【弦共振】在极限负载下的稳定性与可控性。”

指令下达的瞬间,测试场穹顶的环形灯带亮度骤增!

“嗡——!”

低沉的、令人心悸的嗡鸣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并非来自物理声源,而是空间本身在共振。祁肆眚正前方,距离他约五十米的弧形光滑墙壁上,无声地滑开十二个漆黑的洞口。

下一秒,刺耳的破空声撕裂了死寂。

(本章完)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