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全
织莺垂下眼帘,手指轻轻抚过自己的手腕,那里还残留着些许冰凉的触感。她早就知道,传承这种东西,从来都不是无偿的。就像她为了获取力量,也付出了难以言说的代价。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痛楚,伴随着每一次呼吸,提醒着她所背负的一切。
当白璎站在她面前时,那些尘封已久的记忆骤然苏醒。空桑女剑圣的身影,竟带着一种令人难以直视的锋芒。那一双黑得发紫的眼眸近在咫尺,冷静得像是寒潭深处的死水,没有一丝波澜,也没有半分对异族的怜悯。
“原来如此……”织莺低声喃喃,声音几乎被水底的寂静吞没。她的目光落在白璎的手上,那只手稳稳地停在自己的咽喉处,力道恰到好处,却不容反抗。“我们当初得以苟活,也不过是为了成全空桑的布局罢了。”这话从齿缝间挤出来,带着几分嘲讽与自嘲。
白璎却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瞳孔深处似乎有星火闪过,但转瞬即逝。织莺忽然觉得可笑,她竟然能从这个女人的目光中读出几分复杂的情绪,仿佛对方也在挣扎,也在权衡。但即便如此,这双手依旧是致命的。
不远处,孩子们仍在拼命撞击白璎布下的结界,“砰砰砰”的声音接连不断,像是敲打在心上的鼓点。织莺看到那些稚嫩的身影一次次被反弹回来,又倔强地爬起,再次扑向透明的屏障。他们的哭喊声虽然无声,却刺痛了每一根神经。而白璎的脸上,竟连一丝动容都没有。
水流静止了一瞬,将两人的身影隔绝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仿佛外界的喧嚣都被隔绝开来。
“横竖都是个死。”织莺忽然开口,语气淡漠得不像在谈论生死,更像是一场无关紧要的闲聊,“怎样死去,已经不在我们的考虑范围之内了。只是……”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掩饰不住的苦涩,“想不到啊,空桑的郡主,当年是您放我们一条生路,现在竟是您亲手斩断了我们最后的希望。”
她的话音未落,泪水却先涌了出来。那不是软弱的哭泣,而是压抑了太久之后无法控制的崩溃。即便是面对敌人,她也终于卸下了伪装,露出满心的凄然与绝望。“为什么?”
白璎的手松了几分,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震住了。她凝视着织莺的脸,那张苍白的面容上写满了疲惫与不甘。这样的女子,并非铁石心肠,而是一个早已被命运逼入绝境的人。
缓缓地,白璎收回了手,掌心完全离开了织莺的喉咙。冰凉的水中,只剩下急促的喘息声。
“你说得对。”白璎开口了,声音低沉而缓慢,“我既放过你们,便不会有再取你们性命的道理。”
这一刻,时间仿佛停滞了。织莺猛然抬头,眼中盛满了不可置信,那神情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却又怀疑它随时会断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