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试炼（七）

光门在众人身后轰然闭合，通道尽头的空气凝成一层厚重的膜，仿佛连呼吸都被挤压得缓慢下来。萧羽靠在澜秋肩侧，指尖仍残留着陆渊消散前那道裂缝的余温，那种灼烧感像是某种尚未熄灭的信号，在皮肤下隐隐作痛。

“往前走。”江池野低声说，脚步率先踏出。

他们走入的空间与之前的回廊截然不同。墙壁不再是冰冷的金属或石质结构，而是柔软、蠕动的肉质表面，像是一具巨大生物的腹腔内部。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香气，像是腐烂的糖浆混合着陈年檀木的气息。

白霄的手指摩挲着最后一枚硬币，边缘已经被汗水浸湿。他没有说话，只是将硬币轻轻一抛，又接住。

“这地方不对劲。”澜秋的声音压得很低，婚戒锁链缠绕在手腕上，银光微弱地闪烁，似乎也在抗拒这里的气息。

“我知道。”白霄垂眸，“他在等我们。”

话音刚落，墙面上浮现出一道模糊的人影，轮廓修长，姿态慵懒，声音却带着孩子气的委屈：“你们怎么才来呀？我都等好久了……”

是故言的声音。

但不是他们熟悉的那个故言。

那是更年轻、更脆弱，甚至带着一丝哭腔的语调，像是某个被遗弃的孩子，在黑暗里独自等待了太久太久。

“别听。”澜秋迅速反应，锁链猛地甩出，缠住三人的手腕，防止有人被声音吸引而走散。

可那一瞬间，萧羽的眼前已经出现了幻觉——澜秋的脸扭曲变形，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嘴唇翕张，却没有声音。他的心脏剧烈跳动，冷汗顺着脊背滑下。

“不是他。”他咬紧牙关，手指死死扣住自己的掌心，试图用疼痛唤醒理智，“不是他……”

“嘘——”一个身影从天花板缓缓降下，赤足踩在虚空中，像一片羽毛般轻盈落地。那是一个少年，穿着蓬松的毛绒睡衣，脸上挂着天真的笑容，眼角却泛着湿润的泪光。

“我只是想和你们玩啊……”他说，“为什么你们总是要逃开呢？”

他的眼泪滴落在地面，发出滋啦一声，黑色液体迅速蔓延，化作数条触手状怪物，朝几人扑来。

“故旭。”白霄吐出这个名字，眼神骤然冷了下来。

少年的笑容不变，眼中却闪过一丝猩红：“你记得我啊，真好。”

白霄没有再说话，手中的硬币猛然掷出，划破空气，精准击中少年脚边那只巨大的毛绒玩偶。玩偶胸口亮起一道符文光芒，束缚之力瞬间扩散，将故旭的动作短暂定格。

“动手！”他低喝。

江池野率先冲上前，耳机罩住耳朵，屏蔽掉部分干扰音效。他一把抓住萧羽的肩膀，用力摇晃：“清醒点！现在不是发愣的时候！”

萧羽喘息一声，视线终于恢复清明。他抬手抹去额角冷汗，颤抖着抽出腰间匕首。

澜秋的锁链如蛇般炸开，银光交错，直取故旭咽喉。

然而就在锁链即将触及他颈项的刹那，少年忽然笑了，眼中的泪水不断溢出，滴落在地上，化作更多怪物。那些黑影扭动着身躯，张开利爪，撕裂空气。

“你们不陪我玩了吗？”他哭泣着，声音却愈发甜美，“我只是想和你们待在一起……”

他的眼泪在半空划出弧线，有一瞬竟泛起金色的光晕。

“小心！”澜秋急喊。

锁链横扫而出，将袭来的黑影尽数绞碎。但那些碎片并未彻底消失，而是重新凝聚，形成新的形态——它们开始模仿他们的样子，动作、语气、甚至连细微的表情都一模一样。

“你根本打不到我。”故旭坐在玩偶头顶，嘴角扬起，“因为你们心里……也有我。”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白霄。

“你说，你真的在乎过我吗？”他的声音忽然是故言的，“还是说，你只是需要一个理由，让自己继续活下去？”

白霄的眼神微微一滞。

“别听。”澜秋的声音穿透混乱，“那是假的。”

白霄咬紧牙关，再次掷出一枚硬币。这一次，硬币击中玩偶的核心部位，封印符文骤然亮起，将故旭牢牢困住。

“趁现在！”他沉声道。

江池野爆发出全部力量，一脚踢向最近的幻象怪物，将其踹飞撞入墙壁。萧羽则借着这个空隙，迅速靠近故旭，匕首直刺其胸口。

刀刃刺入的瞬间，少年的身体像水泡一样崩裂，化作无数光影碎片，缓缓飘向通道尽头。

“我不是敌人……”他的声音逐渐虚弱，“我只是……他不愿面对的自己。”

光影中隐约浮现出一张脸，痛苦挣扎，眼神中充满自责与恐惧。

“快走！”澜秋拉住两人，锁链勾住前方平台，带着他们跃出即将坍塌的空间区域。

萧羽跌倒在地，大口喘息，目光落在那些残存的碎片上。他看见其中一片微微颤动，映出一双熟悉的眼睛。

那不是故旭。

那是……故言。

他想说什么，却被突如其来的震动打断。

地面开始塌陷，砖石碎裂，缝隙中涌出幽蓝的光。

“快走！”江池野拉起他，三人迅速向前奔逃。

而在他们身后，故旭最后的碎片缓缓飘散，最终消失不见。

白霄停下脚步，弯腰捡起一片碎片，放入怀中。

他知道，这不是结束。

这是开始。

通道尽头，一道新门正在缓缓开启，露出一个影子。

一只苍白的手，正从门后缓缓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