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茫

檐角残存的雨水偶尔滴落，在青石板上敲出清冷的声响，像更漏里逃走的时辰。风掠过回廊，带起悬着的铁马轻响，叮叮当当，恍若梦呓。

房内，灯未熄。烛火将沈泽川的影子投在窗纸上，削瘦而锋利。他指尖摩挲着手中其中一份密录。

萧驰野的目光从密录上缓缓抬起，眼底翻涌着某种近乎暴烈的情绪，但最终，他克制住了。

除了唐倾晚在离北过的那些年，密录上关于他的记录就没有断过

从出生开始，到被放在枯井旁边妇人收养，再到唐倾晚渐渐长大，因为生长环境而早熟，杨家便给唐倾晚的阿姐下药加重了她的病情，从而让唐倾晚有了离开出生地的契机。让杨家死士伪装成劫匪强行改变了唐倾晚的路程结识了一灯大师。

这些通通都被记录在其中。

直到到了离北才中断。

一直延续到中博兵败，唐倾晚随着离北铁骑回到阒都之后，密录再次重启。

除却记录，密录上面还有关于光诚帝的话语。

这些都是光诚帝的安排

真是…造化弄人

萧驰野：如果此事现在暴露，阿晚怕是危险了

沈泽川：策安

沈泽川：有了这份血脉傍身，玉行可以理所应当成为皇帝

萧驰野：阿晚不愿意

萧驰野：做了那么久的兄弟，我又怎会看不出来

萧驰野：他向往自由，是只翱翔的鹰，这样被安排算计的一生他不会接受

萧驰野：(冷笑)光诚帝…对自己的儿子倒真是冷血啊

帝皇家，向来如此

沈泽川：光诚帝兴许料到了按照他计划成长的玉行，在决断方面会有所欠缺

沈泽川：(垂眸)当我们拿下阒都之后，那时杨家就会按照计划将皇嗣的身份暴露出来

沈泽川：彼时，容不得玉行犹豫

萧驰野拿着密录的手捏紧

萧驰野太了解唐倾晚，留下密录给他们，是将刀柄递到了他们手中

得知这些，连他们这些局外人都觉得心寒可怕，那么唐倾晚呢？

萧驰野：(起身)他现在怕是还没有歇下，我去跟他聊聊

萧驰野：兰舟，这件事…

沈泽川：我知道

沈泽川：你去找玉行吧，他此时应该还没睡下

沈泽川：去的时候，把杨辰叫过来，今夜是他巡夜

萧驰野：嗯

唐倾晚的屋里还点着灯，屋里很安静，接近的时候才听到一阵像是纸张翻页的声音。

咚咚

唐倾晚：进

语气平淡，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萧驰野推门进去，坐在椅子上翻看着有些泛黄的书本的人抬头，神色微愣。

唐倾晚：二哥？

他起身

唐倾晚似乎想到了什么，略微垂眸，合上了书，这本书是一灯大师留给他的，他一直都好好保存着。

萧驰野走过去，直接拉开了个凳子坐了下来

萧驰野：睡不着？

唐倾晚：都知道了？

两个人同时问出口，然后同时愣住了。

唐倾晚：啊…(垂眸)一下子知道太多，一时间太难消化了

唐倾晚：二哥

唐倾晚：如果李建恒死前知道我的身份，他会怎么想？

在阒都，李建恒把他当兄弟。可实际上，二人本就是血脉相连的兄弟

因为了解自己弟弟的性子，所以咸德帝死前也未曾告知李建恒真相，这也是为了保唐倾晚。

李建恒可以成为靶子，但唐倾晚必须活着。

这是李家最后的底牌

唐倾晚回想起李建恒死前说的话

“因为皇兄在死之前告诉我，玉行是必须留在阒都，必须留在朝廷上的人”

“我可以放心地相信他，皇兄说玉行本就是我们这边的人...”

“真的…很抱歉”

那句带着血色的道歉，在唐倾晚的脑子里挥之不去

唐倾晚：这一切…真的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