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粮食
唐倾晚才用过晚饭，此刻正在书斋里与周桂孔岭及茨州各阶官员议事，他听着沈泽川来了，先让旁人退下。
唐倾晚：醒了？用过膳了吗
沈泽川：不急，谈完事再说
唐倾晚：行吧，随你，你身子不好，可悠着点，出了事，受苦的可不只是你
沈泽川：劳侯爷关心
唐倾晚：（无奈摇头）你这还真是，又开始了
沈泽川：各位是今日就已经拟出章程了吗？
周桂一手扶着膝头，看着孔岭起身把册子呈到了沈泽川跟前
唐倾晚：这些我都大概看过了，你看看有什么不妥吧
沈泽川看着册子，书斋内很安静。外边只有丁桃在逗麻雀，没有侍奉的人走动打扰
孔岭手握茶杯，茶香袅袅升起，却无法平复他内心的躁动。他假装镇定，暗中观察沈泽川的脸色，可沈泽川宛如一潭深不可测的静水，没有丝毫情绪外泄。当他将目光转向周桂时，发现周桂那掩藏不住的焦急正一点点浮现出来，孔岭心中不由自主地思量起来。
这沈泽川年纪不大，却城府极深。大家相处了几日下来，瞧不出他到底乐意还是不乐意，根本无法对症下药。他们拟这个册子，本来是用来同唐倾晚交流的，但是唐倾晚竟然将主动权完全交给了沈泽川。
待天色微暗时，沈泽川才合上册子。他指腹蹭着茶盏，没有开口。
孔岭：同知看着如何？
沈泽川：大人将茨州近年柴米油盐的价格波动尽数记录于账册之中，一目了然。以此为据，推算来年的大致开支自是水到渠成。我留意到，大人还特意注明了往后需拨付给守备军的军饷比例。考量很周全
周桂：这本册子并非我一己之力所能完成，还得益于成峰以及诸位同僚的鼎力相助。那么，接下来我们就来商讨一下城墙防御之事可好？
唐倾晚：先等等
周桂：侯爷可还有什么问题？
唐倾晚：除了重建的守备军，还要给两万禁军补偿一万六千石粮食，两军总计就是十一万石粮食
唐倾晚：这是按照茨州去年丰收的数额分拨下来的，也是在茨州目前原定的人数上省出来的，但是我看你还余下了万石粮食没有标记
周桂：不错
萧驰野虽言无需报酬，但他们岂能真的空手而归？这一万六千石粮食，仅够两万禁军支撑两个半月，较之划拨给两万茨州守备军的月额略多。尽管仍不足以供给一整年的粮饷，却已是倾尽全力之举。这粮食背后，是权衡与考量，亦是诚意与担当，在这纷繁复杂的局势之中，显得尤为珍贵。
周桂：我今日既然把茨州的账目给二位看看，就是希望侯爷和同知能够理解。
周桂：由于今年大周境内动荡不安，去年的粮食储备先后被调拨至离北与洛山地区，这都是事先未曾预料到的情况。往昔之时，军中粮草皆由厥西粮仓独自供应，可如今这份重担却落到了茨州与槐州的肩上。槐州的情形我不得而知，但咱们茨州确实是精打细算、节衣缩食才勉强凑出这批粮食。
萧既明在军粮案中遭受重创，然而这一切却无人亲眼目睹。那些等他归来的人心中满是疑虑，不敢轻信他安然无恙；而心存担忧之人更是踟蹰不前，不敢贸然下注。若论及以海良宜为首的老派重臣，他们所忌惮者乃是萧方旭。可对于年少一辈的后起之秀而言，萧既明的名字便如同悬于头顶的利剑。
面对周桂的解释，唐倾晚也没有因此恼怒，面对他们的紧张表现得格外淡然
唐倾晚：我明白
唐倾晚：欠下的粮食将来会如数归还
周桂当即面色煞白，想要解释
周桂：侯爷，我们不是……
唐倾晚抬手，打断了对方的话。
唐倾晚：（看了眼沈泽川）要问的不是你们拨的粮食太少，而是你们拨的粮食太多
沈泽川：茨州肯调拨如此多粮草供给军用，其诚意已不言自明。然而，正如先前所言——禁军此战所需，仅借茨州仓廪一时之便。待战事既定，军粮自有朝廷专供，无需再劳茨州分毫。
唐倾晚：（笑）别把我们想得太过分了，咱们可不是土匪
周桂：成峰是督察拟定册子的人，有些事情，他比我更加了解。成峰，你与侯爷二位解释
孔岭：大人如此确信禁军日后粮草无忧，又言东北粮马道通行无碍——我等愚钝，实在参不透其中关窍。若大人不吝指点一二，容我等讨个明白，这粮草之事或可从长计议；否则……还请禁军务必收下茨州这份心意。
法子，沈泽川自然是有的，唐倾晚把主动权让给了他，在这关键时候，沈泽川自然也不会推辞。
沈泽川所献之策，乃是贩粮牟利。自兵败案后，河州游商借机哄抬粮价，于中博境内大肆盘剥，从各路匪帮手中敛得暴利。此等生财之道，若只为他人作嫁衣裳，岂非可惜？
此言一出，周桂马上起身，他说
周桂：不成！那不与厥西官商勾结、倒卖官粮的黑心贼一样了吗？
唐倾晚：稍安勿躁，且听听他是怎么打算的，兰舟不会做没把握的事情
听着的唐倾晚很平静，平静得让周桂不由自主地坐了回去。
唐倾晚：厥西和河州之所以会有人高价倒卖官粮，就是因为中博各地缺粮，其中以茶州最甚
唐倾晚：你想到的事这点对吧
沈泽川点头，跟唐倾晚一起同周桂他们商讨会变得轻松不少，唐倾晚脑子转得快，即便是在不开口的情况下也能够掌握旁人讨论中的大部分信息，从而进行准确的推测。
并且，在恰当的时机开口稳住对方。
沈泽川：茶州匪患猖獗，其手中银钱，无一不是从茶州残存的百姓骨血中榨取而来。正因如此，那些守着户籍的良善之民反倒活不下去，被逼到绝处，最终只能抄起刀斧，落草为寇。这般世道，匪只会越剿越多。
唐倾晚：所以茨州肯用稍高于阒都的平价把粮食卖给茶州，反倒是在帮茶州。
唐倾晚：这是笔不错的生意
一开始也不大清楚对方这样做的原因，而沈泽川这样一提，唐倾晚也就被点醒了
孔岭：可是
孔岭：若将粮食尽数卖给茶州，仓廪空虚只在朝夕。届时手握银钱却无粮可济岂非重蹈茶州覆辙？待厥西、河州那些豺狼嗅得腥气，怕是要将咱们的银箱生生啃成碎渣！
唐倾晚思索着
唐倾晚：河州离得远，茨州要与它做生意，不着急在这一两年。
唐倾晚：槐州...（喃喃）
唐倾晚：兰舟，那地方了解吗
沈泽川：嗯，知道些，这次军粮筹备，槐州出了一半的力，粮仓十分充盈。他们往西南就是阒都外围的荻城，荻城又直通厥西海港，槐州想通过荻城走生意，正好缺钱
唐倾晚：依我之见——茨州大可将粮食高价售予茶州，再以低价自槐州回购。"一来，差价盈余可填补各州亏空；二来，粮仓常盈，既能随时支应离北铁骑，亦可为茨州自身留一条后路。如此，既解燃眉之急，又未雨绸缪。
唐倾晚：（笑）这钱不就来了吗？
锦衣卫有“听记”的差事，就是在大街小巷详细地记录物价。唐倾晚曾经有一段时间了解过，但是升职太快，要做的事情成倍翻，所以也就不再关注这些了，不过沈泽川任职南镇抚时管理锦衣卫军匠，能够翻阅锦衣卫每年对各地的记录。葛青青原本想要誊抄下来，但是沈泽川通宵达旦全部背了下来。
唐倾晚：兰舟，你还真是厉害，背下的东西挺多吧
沈泽川：对于未知的将来还是警惕些好
沈泽川：过誉了
唐倾晚：那么，这事情，你们办不办？
唐倾晚把问题抛给周桂。
周桂：槐州若是不肯……
孔岭：可行！槐州往东是落霞关，它能从离北转出一些边境风物，运去海港正好是条线
孔岭越想越兴奋，他忍不住走了几圈，拍了大腿
孔岭：是啊！早该如此了！茨州如果还要不知变通，那不就还要处在以前的牢笼里面吗？可行，可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