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练习室的灯光亮了一整夜。

严浩翔站在镜子前，身上是刚换下来的黑色训练服，额角与脖颈上的汗水早已干透，又重新沁出。他将左肩压得很低，一遍遍做着旋转跳步，几近机械般精准，却在最后一个节拍停顿了一下，不是没记住动作，而是，音乐到了副歌，他犹豫了。

那个旋律太熟悉，熟悉得像一道在胸口慢慢裂开的缝。

这是他们第一次合唱时选的歌。那时贺峻霖比现在还小一点，刚长开，嗓音带着少年未尽的清亮，站在他身边时总是有点轻飘飘的骄傲，说：“你别老唱得那么稳，翔哥，你懂吗？有时候要‘不完美’才会被记住。”

他记住了。这么多年，连那句“你唱错我也会跟着错一次”的玩笑话，都刻在骨子里。

但那个人，已经不在他身边了。

——至少现在，不在了。

他按停音乐，练习室顿时陷入死寂。严浩翔没动，只是低头看着地板，忽然觉得自己像站在一条长长的回忆廊道里，怎么走都走不出去。

门缝外的贺峻霖已经站了快五分钟。他原本是来找经纪人确认投票挑战录制的排班表的，没想到刚走到走廊尽头，就听到熟悉的旋律从练习室里飘了出来。他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靠近了几步，隔着门缝看进去。

那首歌，那个人，那些他以为过去了的画面，全都没过去。

严浩翔背对着他，反复练着双人动作，仿佛对面有一个隐形的搭档。而他知道，那是他。他的动作，他的节拍，他的习惯性的转头，这一切都太熟了，熟到让贺峻霖忍不住在心里咬紧牙关。

他不是没想过问一句：“你还在记得我们那时候的舞台吗？”

可他不敢。他怕一问出口，那些早已千疮百孔的片段，会被再次撕扯出来。

突然，严浩翔停下动作，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他慢慢转过身来，目光准确地对上了门外的人。

贺峻霖站在原地，没有退。他想装作路过，可脚步却被什么拽住了。

两人对视了三秒，像是隔着数不清的时光隧道。然后，贺峻霖抬手，轻轻地推开门。

门没锁。

“你……还在练这首？”他的声音没什么起伏，甚至有些小心。

严浩翔点了点头，“嗯。”

“你不是说……这首太旧了吗？”贺峻霖试图让自己听起来自然些，但尾音还是轻轻颤了一下，“去年你受访不是说，不会再碰老歌了吗？”

“是你写的。”严浩翔终于开口，声音低哑，“你写的，我不想忘。”

空气顿了一瞬。

贺峻霖没说话。他走进房间，站在和严浩翔拉出一臂距离的地方。他看着地板，过了许久，才轻轻地说：“……你为什么从来都没说？”

“说什么？”

“就……你还记得这些。”

“我以为你不想听。”严浩翔低声道，“我以为你都删干净了。”

贺峻霖一怔。他曾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冷得刚刚好，淡得体面，像所有成熟的艺人一样，不留痕迹地告别过去。可现在才知道，哪怕掩埋得再深，也会在夜深人静时，被谁一个不经意的动作重新唤起。

“其实我……”他开口，却忽然停住了。

“你什么？”严浩翔追问。

他没回答，而是转头看向墙角的音响。那是他们那年团综拿冠军后队里奖励的，说是“纪念青春用尽全力的一次合作”。

他慢慢走过去，按下播放键。

旋律再次响起，副歌那句合唱的桥段响在练习室的空间里。

“……我记得你喜欢在这段拖一点拍。”

贺峻霖轻声说。

“嗯。你那时候总抢。”严浩翔也笑了笑，目光柔和了一些。

“你那时候总让我。”

空气又安静下来，但不是那种令人窒息的沉默，而像是落雪初融，冰面下的河水缓缓开始流动。

“你要不要试一次？”贺峻霖忽然问。

“什么？”

“这首歌。”他直视着对方的眼睛，“我们试着合一次。如果……如果还能唱得下去，就去把那个情侣广告的台词录了。”

严浩翔没立刻答。他只是站在原地，像在翻阅某段压得很久的情绪。

良久，他点了点头。

“好。”

门外的灯光暖黄，将两人影子拉得很长。他们没有立刻走向彼此，但音乐里那段熟悉的合唱旋律，却在空气里回荡良久，像是一场即将回归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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