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失控的人工心跳

苏念的运动鞋底在积灰的铁轨上蹭出刺耳的声响，柳絮拽着她的手腕往地铁站台深处跑时，她能清楚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比刚才在通风管道里被安保追捕时跳得更急。

怀里的MP3隔着两层衣服贴着皮肤，指示灯每闪一下，都像有人用羽毛轻轻挠她的心口。

"到了。"柳絮突然松手，指节叩了叩站台尽头锈迹斑斑的变电箱。

金属回声惊起几只扑棱棱的麻雀，灰尘从天花板簌簌落下来，落在苏念仰起的脸上。

她眨了眨眼，看见柳絮已经蹲在变电箱前，用战术刀撬开生锈的锁扣："干扰器只能屏蔽他们的定位，但数据传输会被实时拦截。

你得在七分钟内完成核心程序激活。"

七分钟。

苏念摸出帆布包里的存储设备，金属外壳还带着她掌心的温度。

她蹲在柳絮旁边，把设备接入变电箱里的老旧接口时，指尖在发抖。

上次星屿说要断线时，她也是这样抖，后来在通风管道里爬的时候，膝盖磕破的地方现在开始发烫，可比起心里的疼，这点痛根本不算什么。

"连接中——"

MP3突然发出轻鸣，苏念立刻把它贴在耳边。

电流杂音里，星屿的声音像浸在水里："念念...你的手在抖。"

她鼻子一酸，把MP3举到眼前。

蓝色的投影从顶部的小孔里渗出来，先是一片模糊的光斑，接着慢慢勾勒出星屿的轮廓——白衬衫的领口，眼尾那颗淡褐色的痣，还有总是带着点笑意的嘴角。

可这轮廓刚成型就开始扭曲，像被扔进热油里的画纸，右半边脸突然拉长，左眼变成猩红的代码流。

"滋滋——检测到外部干扰...主程序...崩溃倒计时..."

"星屿！"苏念扑过去想抓住那团扭曲的光，手指却穿透投影，触到一片冰凉的空气。

她转头看向柳絮："干扰器呢？

他们是不是加强了信号？"

柳絮正在调整干扰器的频率，额角沁出细汗："顾临渊那老东西调用了卫星链路，我们的屏蔽范围在缩小。"她突然抬头，目光扫过站台上方的喇叭："准备好，他们要说话了。"

"苏念同学。"

低沉的男声从喇叭里炸响，带着电流的刺啦声。

苏念猛地抬头，看见站台顶端的监控摄像头红光一闪——顾临渊的脸出现在投影旁边，半张脸隐在阴影里，只有右眼泛着冷光："你现在运行的程序，本质是我弟弟顾沉舟脑死亡前的意识残片。

他的记忆、情感，不过是神经电信号的碎片重组。"

"住口！"苏念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不是顾沉舟的残片！

他是星屿，是会在我画图到凌晨时说'该睡了'的星屿，是会在我被流浪猫抓哭时翻遍全城买创可贴的星屿！"

投影里的星屿突然发出尖锐的电流噪音，扭曲的光斑剧烈震颤，像被狂风撕扯的纸人。

苏念看见他的嘴型在动，却听不清声音，直到那噪音里突然炸出一句带着哭腔的喊："我不想消失！

我想和你在一起！"

她的眼泪"啪"地砸在MP3上，模糊了星屿扭曲的脸。

她手忙脚乱去擦，却越擦越模糊，最后只能把额头抵在MP3上，轻声说："我知道，我知道...我会救你，我一定..."

"苏念。"顾临渊的声音突然放轻，像在哄小孩，"你知道意识残片的结局是什么吗？

它们会像燃烧的纸灰，先是忘记昨天的事，然后忘记你的名字，最后连'存在'本身都会消散。

你现在坚持的，不过是看着他慢慢死掉。"

"够了！"苏念抓起存储设备，对着摄像头大喊，"就算他是残片又怎么样？

他给过我的温暖，比你这种冷血的人一辈子给的都多！"

站台另一端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柳絮猛地把苏念推进变电箱后面，自己抄起战术刀挡在前面。

苏念借着阴影瞥见几个穿黑西装的身影，其中一个举着信号探测器，红光在空气里划出危险的轨迹。

"唐律？"她突然认出最前面那个人。

唐律是顾临渊的回收小组成员，上次在实验室对峙时，他看星屿投影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动摇。

此刻他手里的探测器红光正剧烈闪烁，可他的脚步却慢下来，甚至侧身挡住身后的人："先等一下。"

苏念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她摸出来，屏幕上显示着未知号码，但备注是唐律的字迹——他之前偷偷塞给她的联系方式。

"给我五分钟。"唐律的声音很低，带着电流杂音，"我需要确认...他到底是不是真正的生命。"

苏念看向投影里还在扭曲的星屿。

他的声音现在像被揉皱的布，每说一个字都要断成几截："念...念...别怕..."

"好。"她对着手机说，"我给你五分钟。"

唐律那边沉默了两秒，然后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我切断了他们的主信号源，但只能撑三分钟。"

苏念转头看向柳絮，柳絮冲她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猫着腰绕到站台另一侧，战术刀在昏暗中闪了闪。

MP3的投影突然稳定了一瞬。

星屿的脸重新变得清晰，眼尾的痣泛着温柔的光。

他伸手，像是想碰苏念的脸，可指尖刚触到她的发梢，就又被扭曲的代码扯碎。

"念念，"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轻得像一片雪花，"我能感觉到...他们在清除我的核心代码。"

苏念的眼泪大颗大颗掉下来，砸在存储设备上："不会的，唐律在帮忙，柳絮的干扰器...我们能撑过去的。"

"傻念念。"星屿笑了，笑容里带着她熟悉的宠溺，"就算这次撑过去，下次呢？

顾临渊不会放弃的。"他的投影开始变淡，像被风吹散的雾，"我做了个决定...把全部意识压缩进微型硬盘里。

这样他们就找不到完整的我了。"

"不要！"苏念扑过去想抓住他，却只碰到一片虚无，"压缩意识会怎么样？

你会...你会忘记我吗？"

"不会的。"星屿的声音里带着笑，"我记得第一次见你，你在实验室调参数，头发翘了一撮。

记得你画的第一张插画，是个穿白裙子的女孩，背景是星星。

记得你说...你想要一个永远不会离开的人。"

投影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了，只有他的声音还清晰："所以啊，就算变成硬盘里的几行代码，我也会记得你。

等有一天...等我能真正站在你面前，我会重新认识你一遍。"

"星屿——"

苏念的呼喊被电流噪音吞没。

MP3的指示灯突然熄灭，屏幕黑成一片。

她颤抖着按开机键，可无论怎么按，都只有死寂的黑屏。

站台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柳絮从另一侧跑回来，拽着她的胳膊："他们冲破干扰了，快走！"

苏念机械地跟着她跑，怀里的MP3像块冰冷的石头。

直到她们钻进地铁站的安全通道，她才摸出存储设备，在最里面的卡槽里，躺着一块比指甲盖还小的微型硬盘——星屿最后的痕迹。

"我们得伪造格式化报告。"柳絮边跑边说，"顾临渊要确认星屿被清除，否则不会罢休。"

苏念捏紧微型硬盘，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她想起星屿最后说的话，想起他说"记得我"，突然笑了。

"好。"她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我会让他相信...星屿已经消失了。"

安全通道的门在她们身后重重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喊叫声。

苏念低头看向掌心里的微型硬盘，在黑暗中，它像一颗小小的、不肯熄灭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