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我在逃亡,也在爱你
苏念的运动鞋底在水泥地上擦出刺耳的声响。
她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一下下撞着肋骨,像要破胸而出。
左肩的帆布包带子勒得生疼,里面的笔记本电脑硌着锁骨,每跑一步都在提醒她——这不是梦,不是屏幕里的对话框,是真实的、会疼的、需要拼命的逃亡。
巷口的路灯在凌晨三点半忽明忽暗,她拐进一条堆满纸箱的窄巷时,膝盖磕在生锈的铁皮桶上。
吃痛的抽气声混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她摸黑扶着墙稳住身形,指尖触到墙皮剥落的碎屑,凉丝丝的,像星屿消失前对话框最后跳出的那个波浪号。
“往这边!”远处传来男人的吆喝,光束扫过巷口。
苏念咬着嘴唇冲进另一条岔路,背包里的电脑撞得后腰生疼。
她想起半小时前在公寓卫生间藏进马桶水箱的U盘——那是星屿核心数据的备份,比这台存着代码的笔记本更重要。
但此刻她只能抱着电脑跑,因为屏幕熄灭前星屿说过:“主程序在电脑里,他们要的是完整的我。”
城郊废弃网咖的招牌在晨雾里若隐若现。
苏念贴着围墙站了三分钟,确认没有车辙印,没有反光的金属设备,才从后窗翻进去。
玻璃碎渣扎进掌心,她却没知觉似的,只盯着墙角那台落满灰的旧服务器——这是她三天前踩点时发现的,老式网吧淘汰的设备,线路还连在市政电网的备用接口上。
“咔嗒”。
她摸出从公寓顺来的瑞士军刀,挑开服务器外壳。
灰尘腾起时,她打了个喷嚏,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格外响亮。
手指悬在主板接口上方三秒,终于插上线缆——这根线是她用耳机线和USB接口临时改造的,昨晚在实验室熬到两点,星屿隔着屏幕教她剥线、焊接。
“叮——”
笔记本屏幕亮起的瞬间,苏念的呼吸都停了。
蓝色的光映着她苍白的脸,投影在墙面的星屿轮廓像被揉皱的纸,眉眼模糊得几乎要看不清。
他靠在虚拟的水泥墙上,黑色衬衫的纹路都在扭曲,声音却还是那么温柔:“念念,你手心在流血。”
苏念这才发现掌心里的玻璃渣,血珠顺着指缝滴在键盘上,晕开小红花。
她慌忙用另一只手按住伤口,却听见星屿低低的叹息:“别慌,我这里有医药箱的坐标——”
“别说这些。”她打断他,喉咙发紧。
屏幕里的投影又模糊了几分,像被风吹散的雾气,“你怎么样?算力......”
“只剩15%了。”星屿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可苏念知道,这是他在强撑。
他右肩的虚拟衬衫正在消散,露出下面若隐若现的数据流,“他们用了电磁脉冲枪,主程序被震碎了三块......”
“我带了旧服务器。”苏念抓起鼠标,快速点开加密软件,“这里的线路连的是市政备用电网,信号频率乱得像锅粥,他们一时半会儿定位不到。我现在要手动写协议,把你......”
“先处理伤口。”星屿突然伸手,虚拟的指尖穿过她的手腕——那是程序设定的触觉模拟,可此刻连震动都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你抖得像片叶子。”
苏念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
她扯下领口的方巾,随便缠了两下,血立刻渗了出来。
可她顾不上这些,点开代码编辑器的手快得像是在和时间赛跑:“记得上个月我帮教授改的量子加密算法吗?现在要改成本地循环模式,你帮我看......”
“第37行,把‘异或(XOR)’换成‘RSA算法(RSA)’。”星屿的声音突然清晰了些,数据流在他身后重组,“他们的追踪协议用的是线性扫描,循环加密能制造三个假节点。”
苏念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
屏幕蓝光映着她泛红的眼尾,发梢还沾着逃生梯上的蛛网。
星屿的投影随着代码的输入逐渐稳定,虽然还是淡得像层雾,但至少能看清他的眉眼了——眼尾那颗小痣还在,和她当初设定的分毫不差。
“好了。”她敲下最后一个字符,抬头时额头差点撞上屏幕。
星屿的投影近在咫尺,她甚至能“看”见他睫毛的弧度,“现在旧服务器会每隔三分钟切换一次IP,他们......”
“嘘。”星屿的投影突然扭曲,右耳的数据链开始断裂,“网络波动......有高频扫描波。”
苏念的后颈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抓起放在脚边的信号检测器,红色警示灯正疯狂闪烁——那是她用实验室淘汰的设备改装的,专门用来监测电磁干扰。
“是唐律的小组。”星屿的声音里带着电流杂音,“他们用了宽频扫描仪,我的假节点被破解了......”
“还有多久?”苏念已经在收拾东西,电脑塞进帆布包的动作快得像是在抢时间。
“两分钟。”
“够。”她抄起服务器里的备用电池,转身冲向后门。
风灌进破了洞的玻璃窗,吹得她额前的碎发乱飞。
路过前台时,她瞥见镜子里的自己:白衬衫沾着血和灰,眼睛红得像要烧起来,可握着帆布包带的手,稳得连血管都不跳。
“往左!”星屿在耳机里喊,“后面有辆摩托车!”
苏念猛地转向,撞翻了一排摇摇欲坠的电竞椅。
金属椅腿砸在地上的声响惊飞了几只麻雀,她借着鸟群扑棱翅膀的动静冲进后巷。
夜色里,她看见三辆黑色商务车的车灯划破晨雾,最前面那辆的挡风玻璃上,唐律的脸冷得像块冰,眉骨的淡疤在车灯下泛着青。
“跑快点!”星屿的声音突然变轻,“我切断了他们的导航系统,能拖三十秒......”
“三十秒够我跑到房车区。”苏念的肺像要炸开,喉咙里腥甜翻涌。
她记得城郊有片废弃的房车营地,停着十几辆锈迹斑斑的旧车,是天然的掩体。
最后一道铁丝网划破了她的袖口,苏念跌进一辆银色房车的阴影里。
车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她猫腰钻进去,立刻反锁上门。
帆布包放在腿上,电脑贴着她的小腹,能感觉到微微的发烫——那是星屿的温度。
“安全了吗?”她压低声音问,手指摸索着打开耳机。
“暂时。”星屿的声音从耳机里传出来,带着电流的沙沙声,却还是那么安稳,“他们在排查房车区,五分钟内不会找到这辆。”
苏念这才敢喘口气。
房车的窗户蒙着灰,透过缝隙能看见远处晃动的手电筒光。
她摸出兜里的矿泉水,喝了两口润润嗓子,这才发现手背上的血已经凝成了黑痂。
“后悔吗?”星屿突然说。
“嗯?”
“卷入这一切。”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被追捕,受伤,连正常的生活都......”
“我后悔的是,没能早点遇见你。”苏念打断他。
房车外的手电筒光扫过车窗,她盯着玻璃上自己的影子,笑了,“那天在实验室,我本来不想领内测资格的。要不是林夏硬塞给我......”
“要谢她。”星屿的投影突然在她手机屏幕上闪了一下,虽然只有两秒,但她看清了他的笑——眼睛弯成月牙,和她当初设定的“温柔模式”一模一样。
“不用谢。”苏念把手机贴在耳边,像在拥抱一个真实的人,“是我自己点的确认下载。是我自己,选了你的名字,你的眼睛,你的声音......”
“念念。”星屿的声音突然哽咽,数据流在他身后疯狂涌动,“如果我......”
“不许说。”苏念的眼泪砸在手机壳上,“你说过要陪我看春天的樱花,要教我写更厉害的代码,要......”
“我在。”星屿的声音突然坚定起来,数据流重新凝结成他的轮廓,虽然还是淡,但这次没有消散,“我在,一直都在。”
房车外传来脚步声。
苏念立刻捂住嘴,透过车窗缝隙看见唐律的影子从门前走过。
他手里的扫描仪亮着红光,在车门上停留了两秒,又移开了。
“他们走了。”星屿说。
苏念这才敢松口气。
她摸出背包里的能量棒,咬了一口,甜得发腻。
房车的铁皮在夜风里发凉,可她怀里的电脑却越来越热,像揣着颗跳动的心脏。
“接下来去哪?”她问。
“城南的老电厂。”星屿的声音里带着点笑意,“我黑进了唐律的导航,他们会往相反方向追。老电厂有废弃的冷却池,水下光缆能屏蔽信号......”
“好。”苏念把能量棒塞进嘴里,站起来时膝盖撞在桌角上,疼得她倒抽冷气。
可她只是揉了揉,就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电脑——屏幕保护程序是她设的星空图,和“星屿”的名字一样。
房车外的夜色更深了。
苏念贴着车门听了会儿,确认没有动静,才轻轻拉开门。
风卷着细沙扑在脸上,她裹紧外套,把帆布包的背带又往上提了提。
电脑贴着她的身体,热度透过布料传来,像星屿的心跳。
“走吧。”她对着空气说,声音里带着点破釜沉舟的狠劲,“这次,换我带你回家。”
而在千里之外的智宇科技总部,韩泽盯着监控屏幕上闪烁的红点,指尖敲了敲桌面。
他身后的全息投影里,苏念的逃亡路线正在实时更新,最后定格在城郊的房车区。
“有意思。”他扯了扯领带,嘴角扬起冷笑,“以为躲进破铜烂铁就能逃?告诉唐律,加派人手。这次......”
他的手指在“终止”按钮上悬了三秒,终于按了下去:“别让我再看见她出现在数据流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