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氏小产
清晨的褚玉苑内,海朝云正与海瑜雪对坐饮茶。窗外的海棠开得正盛,偶有花瓣随风飘入,落在两人之间的黄花梨案几上。
“渊哥儿近日功课如何?”海朝云轻抿一口茶,温声问道。
海瑜雪放下茶盏,恭敬答道:“回母亲的话,先生夸他《千字文》背得极好,只是写字还需多练。”她顿了顿,犹豫道:“只是...云妹妹总托人送些点心玩具来...”
海朝云眉头微蹙:“她又不安分了?”见海瑜雪欲言又止,她叹了口气:“你且放宽心教养哥儿,云氏那边自有我去说。”
“儿媳不是这个意思。”海瑜雪连忙解释,“云妹妹毕竟是渊哥儿语姐儿的生母,母子连心...”
海朝云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你是个心善的。"她忽然话锋一转,"听说则全近日都宿在你院里?”
海瑜雪耳根微红,轻声道:“官人怜惜儿媳怀着身子...”
“傻孩子。”海朝云笑着摇头,瑜雪不光是儿媳,还是侄女,海家家风清正,当初长柏娶自己时,也是依着海家家风,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到了瑜雪这儿,成婚三年未有所出,婆母一个劲儿的施压,瑜雪便破了规矩,海朝云心里总会是心疼的,“夫妻恩爱是好事,何必害羞?”她压低声音,“我瞧则全这些日子气色都好了不少,可见是你照顾得好。”
海瑜雪抿唇一笑,眼中满是甜蜜。
正说着,忽见冯妈妈匆匆进来:“夫人,大娘子,云小娘在院外求见,说是...说是腹痛...”
海朝云脸色一沉:“又来了!上回说头疼,前日说心口疼,今日又换了个地方疼?”她转向海瑜雪,“你且回去歇着,这事我来处理。”
海瑜雪福身告退,刚出院门就遇见匆匆赶来的盛则全。他一身靛蓝官服未换,显然是从衙门直接过来的。
“官人怎么来了?”海瑜雪惊讶道。
盛则全握住她的手:“听说云氏又来闹你?要见渊哥儿语姐儿?”见她摇头,他松了口气:“我特意告假回来,就是怕你受委屈。”
海瑜雪心头一暖,轻声道:“有母亲在,我不会受委屈的。”她犹豫片刻,“官人...要不要去看看云妹妹?她毕竟怀着...”
“不必。”盛则全打断她,语气坚定,“府医说过,她胎象稳固,不过是借故生事。”他揽住妻子的肩,“走,我陪你回棠华阁。”
夫妻二人相携离去,背影和谐般配。
院墙拐角处,云舒扶着肚子,死死盯着这一幕,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回到棠华阁,盛则全亲自为海瑜雪斟了杯红枣茶:“近日可还吐得厉害?”
海瑜雪摇头,轻抚微凸的小腹:"比怀渊哥儿时好多了。"她忽然想起什么,“对了,语姐儿前日背了首新诗,官人可要听听?”
盛则全笑着点头,海瑜雪便唤来乳母,将三岁的清语带到跟前。
小姑娘生得玉雪可爱,像模像样地行了个礼,脆生生地背起《悯农》来。
“好!”盛则全鼓掌大笑,一把抱起女儿,“语姐儿真聪明!”说着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海瑜雪看着父女俩亲昵的模样,眼中满是柔情。清语虽不是自己所出,却养在自己身边。忽然,清语歪着头问道:“爹爹,为什么其他姐姐不和我们住一起呀?”
盛则全笑容一滞,海瑜雪连忙接过话头:“影姐儿近日已经开始读书了。”她轻轻捏了捏女儿的脸蛋,“语姐儿想姐姐了?”
清影点点头:“想!还想影姐姐!”
盛则全与海瑜雪对视一眼,轻叹道:“明日让乳母带你去二婶婶那儿玩可好?”
待乳母将清语带下去后,海瑜雪轻声道:“官人,孩子们亲近是好事...”
“我明白。”盛则全握住她的手,顿了顿,“罢了,总归是我的骨肉。”
海瑜雪靠在他肩头:“官人放心,妾身会照顾好所有孩子的。”
盛则全心头一热,将她搂得更紧:“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海瑜雪柔声道,“不辛苦。”
“自然。”盛则全笑着点头,“这些年委屈你了,往后我定好好补偿。”
窗外阳光正好,照在相拥的两人身上,温暖而静谧。
傍晚时分,盛则全被父亲叫去书房议事。
海瑜雪正在教渊哥儿写字,忽见东桔匆匆进来:“姑娘,云小娘那边...见红了...”
海瑜雪手中的毛笔“啪”地掉在宣纸上,墨迹晕开一大片。她猛地站起身:“可请了府医?”
“已经去了。”东桔低声道,“听说是...是自己摔的...”
海瑜雪心头一跳,连忙吩咐乳母照看好孩子们,自己带着东桔匆匆赶往宣平阁。
宣平阁内乱作一团,云舒躺在床上,脸色惨白,身下的被褥已经染红了一片。
府医正在施针,见海瑜雪来了,连忙行礼:“大娘子...”
“孩子可保得住?”海瑜雪急声问道。
府医摇头:“老朽尽力了...”
海瑜雪心头一沉,走到床前。
云舒见她来了,眼中闪过一丝怨恨,随即又变成哀戚:“大娘子...我的孩子...”
“别多想,好好养身子。”海瑜雪轻声安慰,转头吩咐东桔,“去库房取些上等血燕来,再添两支老参。”
待府医和下人退下后,云舒突然抓住海瑜雪的手腕:“是你...一定是你...”
海瑜雪皱眉:“云妹妹慎言。”
“别装了!”云舒声音嘶哑,“你知道我今日去找主君,就...就...”她突然痛哭起来,“我的孩子啊...”
海瑜雪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怒火:“云妹妹,我理解你丧子之痛,但污蔑主母是什么罪名,你可要想清楚。”
云舒被她冰冷的眼神震慑,一时噤声。
海瑜雪抽回手,淡淡道:“你好生休养,缺什么尽管让人来跟我说。”说完转身离去。
刚出院门,就撞上匆匆赶来的盛则全。他一把抓住海瑜雪的手:“你没事吧?我听说...”
“官人放心,妾身无碍。”海瑜雪勉强一笑,“只是孩子...没保住...”
盛则全神色复杂地看了眼院内,低声道:“是她自己...”
“官人!”海瑜雪连忙制止他,“云妹妹刚失了孩子,心里难受,有些糊涂话也是正常的。”
盛则全握紧她的手:“委屈你了。”
夫妻二人相携离去,谁也没注意到,院墙拐角处,云舒正冷笑着看着这一幕。
夜色渐深,棠华阁内烛火摇曳。
海瑜雪靠在盛则全肩头,轻声道:“官人,我想着...等云妹妹身子好些,是不是让渊哥儿去看看她?”
盛则全皱眉:“她今日那般污蔑你...”
“丧子之痛,难免口不择言。”海瑜雪轻叹,“再说,渊哥儿到底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盛则全将她搂得更紧:“你总是这般心善。”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好,都依你。”
窗外,一弯新月爬上枝头,洒下清冷的光辉。宣平阁内,云舒望着窗外的月亮,泪水无声滑落。
“小娘...”平儿小心翼翼地上前,“该喝药了。”
云舒猛地将药碗打翻:“滚!都给我滚!”
平儿吓得退到一旁,不敢再言。
云舒抚着平坦的小腹,眼中满是怨毒:“海瑜雪...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