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人入府

慕湘斋内，檀香袅袅。尚熙静端坐主位，指尖轻抚茶盏边缘，目光扫过下首左侧的孙言姬。今日是冯小娘入府敬茶的日子，她特意唤了孙氏一同等候。

“大娘子，人已经到了。”知书轻声禀报，珠帘微动，一道纤细身影缓步而入。

孙言姬抬眸望去，只见来人一袭藕荷色襦裙，发间只簪一支素银簪子，行走间如弱柳扶风。她攥紧手中帕子，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尚熙静将二人神色尽收眼底，唇角微勾：“冯妹妹来了。”她示意知书铺好软垫，“今日是你入府的好日子，先敬茶吧。”

冯沐语盈盈下拜，双手奉上茶盏：“妾身冯氏，给大娘子请安。”声音如清泉击石，不卑不亢。

茶水温热适中。尚熙静浅抿一口，温声道：“既入了盛家门，往后便是姐妹。我少不得要多说两句，我先给你介绍一下，这院里加上你总共就两位小娘。你以后一定要好好伺候官人，与其他姐妹们和睦相处，若是将来能为官人生个一男半女也是你的福气，我和官人自然不会亏待你。”

尚熙静话说的滴水不漏，让人挑不出一丝刺。

冯沐语低垂着眉眼，乖巧的行礼，“谢大娘子教诲，奴婢谨记在心。”

她取过早已备好的锦盒，“这对翡翠镯子权当见面礼。”

“谢大娘子赏。”冯沐语双手接过，腕间露出一截雪肤，竟比那翡翠还要莹润三分。

尚熙静转向孙言姬：“这位是孙小娘，比你早半年入府。”

冯沐语规规矩矩行礼：“见过孙姐姐。”

孙言姬勉强扯出笑容：“妹妹不必多礼。”目光却在那对翡翠镯子上停留许久，那成色，分明是珍品。

“冯妹妹暂居听雪轩，离官人的书房近些。”尚熙静似不经意道，“官人近日公务繁忙，妹妹得空可去送些茶点。”

孙言姬闻言脸色骤变。听雪轩原是准备给未来嫡子住的院落，如今竟给了个新入府的妾室？她急声道：“大娘子，听雪轩是否......”

“时辰不早了。”尚熙静突然起身，抚着隆起的小腹，“我有孕在身容易乏，你们且退下吧。”

待二人离去，知书才重新返回尚熙静身边，忍不住道：“姑娘瞧见没？孙小娘方才脸都青了。不过这冯小娘一看就是个性子温顺的，倒像是个好拿捏的。”

“目前来看，倒的确是个性子温顺的，但也不代表她就是好的，且再看看吧。”尚熙静冷声道。

尚熙静望着窗外一树梨花，淡淡道：“好戏才刚开始。”

尚熙静说完，便转身朝屋子里走去，心中却暗恨自己不争气。

尚熙静抚摸着隆起的肚子，想到孩子就快出世，心里就一阵欣慰。

听雪轩内，冯沐语正吩咐丫鬟收拾箱笼。忽然珠帘晃动，孙言姬不请自来。

“姐姐怎么来了？”冯沐语惊讶起身。

孙言姬环顾四周，酸溜溜道：“妹妹这住处可真精致，连窗纱都是云雾绡的。”她忽然压低声音，“不过姐姐劝你一句，别太得意。官人最厌烦主动献媚的......”

“姐姐误会了。”冯沐语不慌不忙斟了杯茶，“妾身入府只为伺候官人娘子，不敢有非分之想。”

孙言姬碰了个软钉子，正欲再言，忽听外头传来脚步声。盛则纯一身靛蓝官服站在院中，显然刚下朝归来。

“官人！”孙言姬立刻迎上去，却被冯沐语抢了先。

“官人万福。”冯沐语行礼的姿势如行云流水，发间银簪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妾身刚煮了菊花茶，最是清热去火。”

盛则纯眼前一亮：“你会煮茶？”

“家父曾任茶马司小吏，妾身自幼学了些皮毛。”冯沐语低头时，露出一截雪白的后颈。

孙言姬见状，急忙插话：“官人，妾身新谱了首曲子......”

“晚些再说。”盛则纯摆摆手，竟跟着冯沐语往屋内去了。

孙言姬站在原地，气得浑身发抖。她忽然意识到，这个看似温顺的冯氏，恐怕比尚熙静更难对付。

暮色渐沉，慕湘斋内烛火通明。尚熙静正在绣孩子的肚兜，知书匆匆进来：“姑娘，主君去了听雪轩，到现在都没出来！”

银针在指尖顿了顿，尚熙静淡淡道：“急什么？才第一日。”

“可万一官人被她迷住......”

“迷住才好。”尚熙静咬断线头，“孙氏独宠这些时日，也该尝尝失宠的滋味了。”

她抚摸着肚兜上憨态可掬的小老虎，“知书，明日把库房里那对珍珠耳坠给冯小娘送去。”尚熙静唇角微扬，“就说...我瞧她今日戴的簪子太素净了。”

窗外，一弯新月爬上柳梢。听雪轩内茶香袅袅，盛则纯望着冯沐语煮茶的侧脸，恍惚间竟想起初见尚熙静时的场景。

那时的尚家二姑娘，也是这样低眉顺眼，却藏着一身傲骨。

“官人？”冯沐语轻声唤道，“茶要凉了。”

盛则纯猛然回神，接过茶盏时，忽然觉得这听雪轩，冷清得让人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