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7章:夏藤攀壁
《心镜四季》第三卷:炽热之夏 第四百二十七章:夏藤攀壁
一、藤破壁生
林深在山火后斑驳的石墙上撞见那丛藤时,夏至的日头正把墙面晒得发烫。最裂的那道墙缝里,嫩绿的藤芽正往灰褐的墙外钻,像给颓败的石墙缀了缕会缠绕的玉。藤蔓的颤动里,半展的新叶正往天光里伸,薄如蝉翼的纹上沾着墙灰,倒比他画过的所有夏藤更像“颓里藏劲”。
苏河蹲在墙边扶着刚抽丝的藤蔓,指腹被锋利的墙棱划出血珠,混着石屑的冷味半天散不去:“你看这柔里藏着的劲,像从颓里钻的韧,墙越老,攀得越紧。”林深想起刚断臂那年,总画不好藤的缠——要么把藤蔓画得太僵,像钉在墙上的铁丝;要么让藤叶软得垂向地面,像打蔫的绸。直到某次独臂倚着石墙看藤抗暑,被汗水洇湿的画纸晕开的绿痕,那道带着石屑冷味的迹,倒让他画出了《夏墙图》最韧的一笔。
用石绿调花青,调出的色带着藤的润,像浸了晨露的翡翠。林深画《攀壁图》的纹时,总在最暗处留道藤芽的亮,像碎玉嵌在墙缝。李默的三弦琴在墙边的老槐旁弹得苍劲,琴音混着藤叶轻擦墙面的簌簌:“颓到极处时,韧的攀才衬得出这生。”
巴图把画着藤的纸贴在带苔痕的石墙上,风过时,纸上的绿与真藤蔓叠成烟,像片会流动的雾。少年捡块被藤根顶落的墙皮往画纸上按,灰痕边缘立刻晕出浅绿:“你看它不肯松——墙再糙,藤蔓也没退过。”
二、藤心记颓
跟着藤香往石墙深处走时,林深总在新藤即将缀满整片墙面的刹那停笔。留白处泛着焦黑的晕,是山火那年的焚痕烙下的,周教授曾用这墙的石粉与藤汁给他制过颜料,说:“火能燎尽藤叶,烧不掉藏在颓里的韧。”
苏河往颜料里掺了把墙底的碎砖末,绿立刻沉了三分:“熬过颓的藤,攀得才真。”林深把耳朵贴在发凉的墙面,新藤顶开墙缝的微响顺着根茎往心里钻,像无数细小的爪在轻轻抓——当年周教授就是这样按住他发抖的独臂:“画藤要见墙里的颓,做人要见颓里的韧,难越沉,越要攀得紧。”
守墙人老藤扛着柴刀经过,草鞋的泥蹭过画纸上的绿痕,洇出星星点点的灰。“这野藤比园藤金贵,”他用刀背敲着最密的那丛藤(蔓上还留着山火燎过的焦斑),“能教你哪时该绕,哪时该攀。”林深望着藤蔓的绿在日光里泛着亮,突然觉得那不是晃,是夏藤在数自己熬过的颓——墙卡根、虫咬叶、烈日烤,却每天都要往高里攀,把最韧的藤蔓朝着天光。
巴图往石绿里拌了些藤蔓渗出的汁液,绿里立刻浮起亮丝,像刚凝的琉璃。“你看它藏的劲,”少年数着藤蔓的节,“可每节都带韧。”林深望着藤在石墙上攀的痕,藤蔓在风里一缠一绕,像在跟颓墙较劲——原来所谓突破,不是画得更繁盛,是让每道痕都带着抗颓的韧,像这夏藤,被墙卡过才懂得怎么用细蔓绕糙墙,带着颓才攀得更执拗。
三、墨里融韧
林深画《破颓图》时,总在新藤即将钻过最后道墙缝的刹那停笔。独臂握的笔蘸着浓绿,拖出断断续续的痕,像被墙棱扯碎的玉。苏河往砚台里撒了把烧过的枯藤根,墨立刻涩了些:“你看这飞白,比实的绿更有股劲——像藤根刚钻透糙墙的样子。”
他想起山火后第一次画石墙,总把藤苗画得太弱,要么根浅得像浮在墙上,要么叶小得没了韧。直到某天蹲在墙边看藤抗风,那丛被墙缝卡得根茎半露的老藤,突然猛地往高里攀了攀,藤叶竟在风里亮了亮,那道从颓墙中挣出的“韧”,比任何刻意的勾勒都更像活着的倔。周教授当时用指腹蘸着墙边的井水,在焦黑处点了个绿点:“破过的颓,才生得出最烈的夏——藤不躲墙,是借着颓长韧,你画画也一样,别躲着你的‘颓’。”
陈砚之的策展人踩着石屑走来时,林深正用细笔勾藤叶的纹。那人举着组玉雕藤枝,指着其中“精确雕刻的藤蔓弧度”说:“石墙艺术节要‘以韧抗颓’,你这带着墙痕的野藤太粗粝,连藤叶的大小都不匀。”林深没抬头,笔锋在纸上轻轻一转,画出道扎在“墙”(纸上的灰痕)里的藤根,根须往墙缝钻,藤蔓往高处攀,像真的从颓墙里长出来。
“匀的是玉,不是活。”林深抬眼时,风正好吹过石墙,藤苗贴着墙晃,却没一丛松,“您看它的‘韧’——不是硬撑,是借着颓的劲攀高,这才是倔。”策展人皱眉时,林深的独臂突然发力,绿墨在纸边甩出道飞白,像风掠过藤叶,苗攀墙而晃,倒比玉雕的亮更有股活劲。
李默的琴弦猛地绷紧,三弦琴的音混着藤破颓的微响:“真韧不在匀,在攀——知道自己的颓,才懂怎么向韧。”林深望着那道飞白,突然懂了——所谓突破,不是画得更完美,是敢把“颓”放进画里:墙的灰、根的弯、叶的不匀,都是韧;就像他的独臂,不是缺陷,是他扎“画根”的颓,那些被嫌“不规整”的痕,原是抗颓的证。
四、藤风透心
夏至的头场藤风来时,林深做了件让苏河意外的事。他把《破颓图》铺在最密的那丛藤苗上,用墙下的井水浸过的藤汁调墨,往纸上泼——狂风裹着墙粉漫过,把墨冲成破碎的痕,未被覆盖的绿在藤影下泛着跳,像从颓里钻出来的火。
独臂按住被风吹起的画角,看着纸与真藤苗叠成的双生景:“你看,破过的颓才生得出‘韧’——藤借墙,我借我的臂。”策展人想伸手拾画,被老藤拦住:“别碰,这是夏藤在教他认‘攀’呢。”
风歇时,画里竟凝满了藤露。李默摸着新换的琴弦,林深忽然发现绿痕边缘泛着细碎的灰——原是调颜料时掺了墙粉的粉末,是周教授当年埋在藤根的“韧骨”。老人的盲眼对着墙深处:“被颓透的东西,才懂得怎么把墙变成韧。”
林深把画贴在最密的藤丛里,暮色漫上来时,纸的绿与真藤叶融成一片,像石墙在给自己披藤衣。他摸出周教授留的旧册子,某页夹着段带墙的藤根,上面写着:“藤者,墙之魂也,弱能攀壁,柔能抗颓,不以颓重而怯韧,故能显见至弱之攀。”此刻终于懂了,炽热不是躲开颓,是让石墙成为砧,让颓成为韧的火——像藤苗,借墙的劲攀得更高,像他,借独臂的颓画得更韧。
五、授艺传韧
林深教巴图画藤时,先让他在石墙边守够三个藤季的枯荣。少年的独臂被墙棱划得全是细伤,指尖捏着的画笔总在藤墙相接的角度处发颤——要么把藤画得离墙太远,像飘着;要么把墙画得太颓,把藤压得没了韧。“耐不住就别学,”林深用断臂按住他被风掀起的画纸,“你得先学会‘攀’——像藤那样,贴着墙找韧,不是硬撑。”
巴图听了,便每天蹲在墙边看藤:看晨露里藤根怎么钻过墙缝,看暴雨里藤叶怎么护着韧,看暮色里枯藤怎么缠在墙上,给新苗留支撑。某天午后,他突然拿起笔,在纸上画的藤根不再浅浮,而是往灰痕(墙)下钻,藤蔓朝着纸外的光,绿里掺着点灰,像沾了墙粉的真藤。林深走过去,看见少年指腹的茧磨出了血珠,却在画纸边缘写了个“攀”字。
苏河往颜料里兑了些刚收集的藤露,绿立刻稠得发亮:“画画和攀壁一样,得有股韧劲的智。”他们围着沾着墙粉的画读黑塞的句子,读到“所有的坚韧,都起于破颓的攀”时,画里的破洞处突然落进片藤叶,正好落在“颓”字的笔画上——像在给那个冷硬的字,缀了点韧的软。
老藤的孙子把林深画废的藤图糊在墙下的观藤亭墙上,往檐角挂了串藤节做的风铃,画纸与真藤声叠成晃。“你看,”老人用柴刀削着墙边的枯藤,“老辈人说藤醒墙魂,原是活这片颓呢——没有墙的糙,藤根钻不深;没有藤的韧,墙早成了废垣。”林深望着那片浸在藤风里的绿,突然明白所谓传承,不是把藤画得像,是把藤里的“攀”装进心里——就像这夏藤,不必总遇新墙,只要还能绕、能攀、能韧,就能教会后来人怎么在颓处扎根。
六、藤语禅心
夏至的潮气裹着藤香的韧,漫过石墙的缝。林深把《破颓图》拓在最韧的皮纸上,石绿调的藤痕在暮色里泛着冷光,却把焦黑的石墙衬得愈发沉郁——原来绿色遇暗会透出老翡翠的润,像古器上的包浆,而藤根的绿缠着墙纹,像给弱系了圈攀壁的筋。
苏河往新调的藤墨里掺了把朽藤杆的碎末,绿立刻涩了三分:“你看这色,连弱都弱得这么有智——不是软塌,是带着颓的韧。”她的指尖划过藤痕的飞白,纸的纤维突然微微起绒,把月光漏下的光斑聚成个小团,像能接住坠落的藤露。
陈砚之的“颓败与坚韧展”开幕那天,助理发来照片——玉雕藤枝摆在最显眼的位置,标签上写着“脱离颓败,重构完美”。林深没去,他在石墙边搭了个“藤寮”,用断藤杆架起层透风的顶,让穿墙的风自然吹动画满藤纹的宣纸。藤摇时,绿痕在纸上晕成破颓的浪,拼出幅倔强的《千藤图》;雾起时,墙影扫过纸面的痕拖出淡迹,像给弱留了道攀壁的缝。
研究植物生态的学者蹲在藤画前发呆:“我在实验室培育了百种抗颓藤种,总觉得少点什么。直到看见你这画,才想起——是‘颓’,没有墙的糙,藤再韧也少了股破颓的倔;没有藤的韧,墙再糙也少了点活气。”林深把那本带藤根的展览手册递给她:“你看,再精的玉雕,也仿不出藤根攀墙的‘韧’;再亮的色,也经不住真的颓。”
李默的三弦琴在藤寮里弹得愈发苍劲,琴音混着藤破颓的微响、风过石墙的呼啸、叶落老槐的簌簌。“颓极生攀,”老人的盲眼对着墙深处,“你画的不是藤,是自己心里的‘怕’——怕墙的糙,其实是怕自己攀不高;避藤的灰,其实是躲自己的痛。”
林深望着那些在暮色里攀壁的藤,突然懂了史铁生说的“颓败是底色,能衬出最坚韧的魂”——就像这石墙,不是为了衬托藤的弱,是让枯藤、藤寮、残纸、独臂,在藤的“攀”里凑成个活的场,颓得能听见攀壁的轻吟。
七、藤痕照破
夏至的暴雨裹着墙粉的涩,打在林深的藤画上。皮纸上的藤痕结了层水膜,像给《破颓图》镶了圈碎钻,而画里的藤色已经漫延,绿的藤与黑的墙缠在一起,分不清哪是画里的,哪是墙里的。
“这叫‘藤语’。”苏河捧着罐新酿的藤墙酒,酒液里漂着段完整的藤根,“周教授说,好的夏酒能让人尝出‘攀’的味,比如藤破颓的韧、根抗墙的勇、余味回甘的香。”林深的独臂端起酒碗,藤根在碗里打着旋,突然沉底,正落在碗底“韧”字的最后一笔上——那笔是他用断臂蘸着藤汁画的,此刻被酒泡得发胀,像团活的绿。
陈砚之的艺术顾问带着位“植物学家”来了。那人的电脑上正模拟着藤的生长数据,屏幕上跳动着藤根穿透力的曲线:“这种靠野藤写生的方式早该淘汰了。真正的藤艺术,要像我们这样——用基因编辑‘强化攀壁基因’,让它不用扛颓也能长得韧。”他的助手举起投影仪,把虚拟藤影投在《破颓图》上,电子绿色把石绿的藤痕照得发僵——虚拟的藤根浅浮,藤蔓匀整,离墙远远的,像没扎根的草。
林深正用新采的藤根调新墨。独臂捏着带墙粉的藤汁,看着绿色在藤色颜料里散开,像给弱掺了把攀壁的力,倒比他画的破颓藤更生动。“你知道藤为什么总在最糙的石墙上长得最韧吗?”他没抬头,雨珠打在藤画上,发出噼啪的响,“因为它懂‘颓’——不跟新墙争易,不跟平壁争舒,自己在糙墙里拼命攀,倒把整片颓的重都变成了韧。”
他举起刚画的《藤攀图》,对着光看,藤的缝隙里漏出的光斑,在专家的投影仪上跳成了舞——那些扎在“墙”的绿痕,像有了根,在光里轻轻沉。苏河突然抱着捆旧书进来,是从周教授的木箱里翻出的《藤经》残卷。书页里夹着段带墙的藤根,上面用蝇头小楷写着:“藤者,墙之魂也,弱能攀壁,柔能抗颓,不以颓重而怯韧,故能显见至弱之攀。”
那天午后,专家的模拟设备突然崩溃了——据说是被藤寮的湿气蚀了接口。林深把那段带字的藤根送给了他:“你看,再精的计算,也算不出哪丛被山火燎过的墙藤会突然在暴雨后攀得更高,把憋了整季的弱,拧成从颓里长的韧。”专家的手指捏着那段藤根,突然红了眼眶——那根上的墙痕,像极了他童年时祖父的石墙,老人总在修藤时说“这藤要在糙墙里攀才韧,人要熬过颓才倔”,而他却总嫌祖父“不懂植物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