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夏葵向阳(续)
《心镜四季》第三卷:炽热之夏 第四百一十八章:夏葵向阳(续)
十五、葵种承魂
林深把老葵送的那块带根顽石摆在画案中央时,晨露刚漫过石滩的第一排砾石。石上的葵根早已枯成褐色,却仍牢牢嵌在石缝里,根须间缠着的碎土,竟还带着去年夏葵的清苦气。他想起周教授临终前攥着他的独臂说的话:“画里的光易画,心里的追难守——等你看见石里的葵魂,就懂什么是真的向阳。”
巴图捧着新收的葵种来研墨,陶碗里的种子滚出细碎的响,像去年夏风吹过葵丛的声。“守滩人说,每颗葵种都记着去年追过的光,”少年把种子倒进砚台,墨汁立刻浮起层浅黄,“埋进石缝里,来年准能朝着日头长。”林深看着葵种在墨里慢慢沉底,突然想起山火后那个春天,他在焦黑的石滩上捡过颗裂了纹的葵种,当时以为活不成,随手埋在石缝里,没承想夏至时竟长出了株歪秆葵,花盘虽小,却比别处的葵更执着地追着光。
苏河从镇上带来了新采的藤黄,颜料里掺了晒干的葵花瓣碎。她调墨时,黄与褐在砚台里缠成丝,像葵根绕着石缝的模样:“老周的画匣里藏着张《百葵图》,每株葵都长在石缝里,花盘却朝着同一个方向,”她顿了顿,指尖划过砚台里的墨丝,“他说这叫‘众葵赴光’,再暗的石滩,只要有追光的心,就不会荒。”
林深突然抓起笔,蘸着混了葵种的墨,在画纸中央画了道斜痕——那道线从石缝的灰里钻出来,慢慢染成暖黄,末端挑出个小小的花盘,像颗刚醒的葵种,正朝着纸外的晨光伸。李默的三弦琴在案边轻轻弹起,琴音混着葵种落砚的轻响:“这才是葵的魂——不是生来就亮,是明知石硬,还敢把根扎进去,明知云厚,还敢把花盘抬起来。”
十六、葵影映心
石滩的暮色漫进葵寮时,林深把《众葵赴光图》铺在滩边的老石上。晚霞落在画里的葵痕上,黄与红缠在一起,倒比正午的日头更暖。他想起自己刚断臂那年,总躲在画室里画向日葵,却总把花盘画得歪歪扭扭,当时周教授没说话,只是拉着他去石滩看葵——暴雨刚过,满地的葵秆都弯着,花盘却没一个垂的,雨水顺着花瓣往下滴,倒像在给光铺路。
“你看这葵,”周教授的手指过最歪的那株,秆上还留着被石棱划的伤,“它不是不会疼,是疼了也不肯偏开日头——画画也一样,你的臂是石,你的心是葵,只要心朝着光,笔就不会歪。”林深摸着画纸上的葵秆,突然觉得那些歪扭的痕,原是最真的追——就像他的独臂,握笔时会抖,调色时会洒,却总能在画完最后一笔时,让花盘朝着光的方向。
巴图举着盏煤油灯来送晚饭,灯光落在画里的石缝上,竟把灰痕照出了层浅黄,像葵根在石里藏的光。“我今天在滩上看见株老葵,”少年把灯放在画案边,光影里的葵影在纸上晃,“秆都枯了,花盘却还朝着西,像在等最后一缕夕阳。”林深望着那晃的影,突然懂了周教授说的“葵魂”——不是永远鲜活,是哪怕枯了,也要朝着光的方向,哪怕只剩最后一口气,也要把追光的劲传下去。
夜深时,林深把那块带根顽石嵌进画框的角落,石上的葵根对着画里的花盘,倒像跨越了时光的呼应。他在画的落款处写了行小字:“石可阻路,不可阻光;臂可断,不可断追。”月光漫过画纸时,石上的葵根与画里的葵影叠在一起,像颗永远醒着的葵种,在暗里守着光。
十七、葵风传薪
秋分的头场风掠过石滩时,林深收到了老滩生态馆的展讯——巴图的《石缝追光图》被挂在了最显眼的位置,画框里嵌着的那块老滩石,正是去年他送少年的那块。展讯上写着:“每株葵都是穿石的光,每个追光的人,都是自己的太阳。”
苏河把展讯读给李默听时,老人正用断弦的琴弓拨弄着葵秆做的风铃,铃声里混着三弦琴的余韵:“老周要是在,准会说这是葵在传薪。”林深望着窗外的石滩,新种的葵苗正从石缝里钻出来,嫩黄的芽尖朝着日头,像无数个小小的追光者。他想起自己当年教巴图画葵时说的话:“画葵不是画花,是画追光的劲——哪怕石再硬,云再厚,也要把根扎进去,把花抬起来。”
陈砚之的助理又来了,这次没带请柬,只是捧着幅玉雕葵枝。“陈先生让我把这个送给您,”助理的语气比上次软了许多,“他说上次没懂您的画,直到看见巴图的展,才明白您说的‘活’是什么——是石缝里的劲,是追光的倔,是哪怕不完美,也透着股活气。”林深接过玉雕,指尖划过光滑的葵瓣,突然觉得这玉虽亮,却少了石缝里的涩,少了追光的痕,倒不如画里的葵鲜活。
他把玉雕放在画案上,对着石滩的方向说:“告诉陈先生,真正的葵艺术,不在展厅里,在石滩上,在每个追光的人心里。”风过时,画案上的《众葵赴光图》轻轻晃,画里的葵影落在玉雕上,竟给冷硬的玉添了层暖黄,像光在石上留的痕。
十八、葵夏永燃
夏至的最后一天,林深带着《众葵赴光图》回到了山火后的那片石滩。老葵、苏河、李默、巴图都来了,他们把画铺在滩中央的老石上,新种的葵苗围着画长,黄与绿缠在一起,像给石滩披了件活的衣。
“该给这片滩起个名了,”老葵用镰刀在石上刻下“向阳滩”三个字,石屑落在画里的葵痕上,竟与黄墨融成了一片,“以后每年夏至,咱们都来种葵,让这里永远有追光的花。”林深望着那三个字,突然想起周教授当年在石上刻的“葵魂”二字,如今虽被风雨磨淡,却早已刻进了每个追光者的心里。
巴图抱着新收的葵种,撒在画的周围,种子落在石缝里,像给暗里埋了无数个光的希望。“我以后要像您一样,”少年的独臂握着画笔,在画的边缘补了株小葵,“把追光的劲画进画里,传给更多的人。”林深摸着少年的头,突然觉得这个夏天没结束——那些种在石缝里的葵,那些画在纸上的光,那些追光的人,都在把炽热的夏,变成永远燃着的光。
夕阳落在石滩上时,所有的葵都朝着西,画里的葵与真的葵叠在一起,分不清哪是画,哪是真。林深望着那片暖黄,突然懂了阳明心学里说的“心外无物”——所谓光,不在天上,在心里;所谓追,不在远方,在脚下。只要心里燃着光,哪怕臂断了,石硬了,也能把暗变成光,把残变成倔,把每个平凡的日子,都过成向阳的夏。
风再吹时,葵丛里传来细碎的响,像无数个追光的声,在石滩上久久回荡——那是夏葵的魂,是追光的劲,是每个与命运抗争的人,心里永远燃着的炽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