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老井映心

《心镜四季》第二卷:破茧之春 第一百九十四章:老井映心

一、井石藏泉

林深在周教授的老井台摸到那道石缝时,春水正顺着井壁的青苔往下渗。青石雕琢的井栏缺了半圈,是早年山洪冲的,缺口处嵌着去年的柳叶,史铁生在《我与地坛》里写的"井水里的影比别处的更真",突然在涟漪的晃动里显形。

"迟子健说老井是大地的瞳孔,"苏河用竹片剔出嵌着的柳叶,露出底下泛白的石纹,"你看这缝里的水痕,密得像《传习录》里的'省察克治',浸得久,才映得清。"林深想起自己刚断臂时,总用这井练习独臂打水,每次木桶撞在缺角上翻倒,都觉得连石头都在欺自己——它裂了缝,却把泉的魂锁在井底。

用井水研墨,写出的字边缘带着水纹的柔,像被井绳勒过。林深抄"知行合一"时,"行"字的竖钩总突然歪斜,像井绳晃动的弧度,"是老井在教你,"李默的指尖点过纸面,三弦琴的音混着泉水叮咚的轻响,"直上直下打不上水时,绕着圈反而能满。"

巴图把松枝插进井栏的缺口,风过时,枝叶的影子落在井水里,像幅流动的画。"克林索尔说'残缺是另一种映照',"少年指着被风吹皱的水面,"你看它不想静。"

二、井心记澈

清理井台时,林深总在最深的裂缝处停住。那里的石纹带着焦黑的痕,是山火那年的火星燎的,当时周教授用这井水浇灭他画具上的火,说:"火能烧裂石头,烧不掉藏水的窝。"

"黑塞笔下的画家总在倒影里见真意,"苏河往石缝里填新土,"你看这焦痕周围的石质,比别处润三倍,疼过的地方,才更懂得蓄。"林深想起史铁生说的"沉静是心的井水",突然把脸凑近井口,涟漪里的倒影晃了晃,像颗无形的心在浮沉,"这是心在借泉说话,"他轻声说,"说浑不是白浑的。"

风掠过井台的缺口,发出呜呜的响,像在数石上的水纹。李默的三弦琴弹起《井心谣》,琴音震颤时,缝里的青苔突然舒展,把水痕染成淡淡的绿,"这琴在说,"盲琴师侧耳听着,"你打水的劲,和史铁生看水的劲,其实是一种——都在跟自己的影子较劲。"

巴图在井栏的石台上刻了圈浅槽,每个槽里都盛着井水,从冬到春,蒸发的水迹在槽底结成盐霜。"萨满说这样老井就不会渴,"少年指着焦痕旁新长的青苔,"今年的水最清,因为你终于肯画井栏的缺角了。"林深望着北坡的林海,松涛在远处翻涌,像无数口井在同时呼吸,原来所谓岁月,不是越浸越朽,是让每道缝里都藏着从前的澈——像这老井,缺了角,却把泉的魂锁进了石心。

三、老井辨心

陈砚之带着假古董井绳来"品鉴"那天,井水突然往外涌。画廊老板骂骂咧咧地堵,却被井栏的缺角绊倒,假绳从怀里滑出来,在泥地上散开,露出里面掺的尼龙线,"这破井故意找茬!"

"井认绳呢,"苏河指着他脚边漂着的线,正绕着周教授的批注本转,"你这绳里掺了太多虚,老井闻着恶心。"林深把真井绳的残段放在假绳旁,缺口处的青苔突然发亮,像在给真东西盖章,"真东西不用亮,自有清浊证。"

假绳被扔进井里时,尼龙线遇水缩成团,在水面漂成个"浮"字,是劣质材料特有的反应。李默的三弦琴突然发出脆响,震落的松针全落在假绳上,"这琴嫌飘,"盲琴师说,"它听得出绳里没有麻的沉、泉的澈。"

林深看着陈砚之在老井旁狼狈的样,突然想起史铁生说的"踏实是心的底色"。他捡起段真井绳递过去,"你摸摸,"麻绳的粗糙里藏着丝温润,"浸过真泉的东西,自己会带沉。"

四、井火炼金

山火漫过井台那年,井栏被烧得焦黑,却在缺口处露出新渗的泉水。林深在焦石中发现块烧变形的陶碗,是自己早年用井水研墨的,碗底的"澈"字还能辨认,"这是井在护碗,就像清在护心。"

"迟子健说灰烬里有澄澈的密码,"苏河把焦石的残片拼回井栏,"你看这焦痕里的水迹,比从前亮十倍,火燎过的地方,反而更懂得透。"林深想起黑塞写的"火焰是淬炼的滤器",此刻看着焦井旁冒出的新草,突然懂所谓重生,不是躲开灼痛,是让火在旧痕里,炼出更清的泉——像这新草,在焦土里扎根,在井栏边弯向水面,把浑与澈,都长成该有的样。

雨落在井栏的焦痕上,发出滋滋的响,像在念泉的名。李默的三弦琴弹起《井火谣》,琴音震颤时,新抽的薄荷突然往井台的方向弯,"这草在认亲呢,"盲琴师笑着说,"它知道焦石里藏着去年的清。"

林深把陶碗的残片嵌在井栏的缺口里,上面盖了层新土。来年春天,嵌碗的地方长出丛水芹,根须顺着石缝往井底钻,是泉水的魂混在里面了,"克林索尔说的'淬炼过的澄澈更纯粹',原来不是比喻,"他对着草根笑,火与泉的余韵掠过,像声悠长的叮咚。

五、井心续道

林深教巴图打水时,总从握绳开始。他让少年用左手抓绳,自己用断臂扶桶,木桶在井里晃了又晃,却把水打得格外满,"周教授说过,"林深擦去少年脸上的水珠,"桶不用提得稳,能盛住水就行。"

"史铁生在地坛里教我们等水清,"苏河往井里撒了把松针,"你在这井边教巴图耐浑,都是一个理——浑才是真清。"他们围着井台读《克林索尔的最后夏天》,读到"夏天在泉眼里永不褪色"时,井水突然泛起涟漪,把"心"字的影子拓在水面,像给字加了个注解,"你看,"苏河指着水痕,"连井都知道有些东西浑不了。"

巴图在井栏的石座上刻了行字:"老井映心处,破茧即澄澈"。刻痕里填着松脂,月光过时,会渗出淡淡的香,像周教授批注本的味。林深看着少年用独臂也能握紧的刻刀,突然明白所谓传承,不是把井修好,是把井里的清装进心里——像这青石,不必总光润如玉,只要还能藏泉,就能教会后来人怎么把日子浸出味。

六、井韵长流

入春时,井台的石缝里长满了石菖蒲,顺着井栏的纹路往上爬,把"澈"字的刻痕顶得微微发颤。林深在井旁搭了个木架,把周教授的批注本放在架上,风过时,书页被水汽掀得哗哗响,像在跟井水说话。

"这草成了井的魂,"苏河往井里倒了勺新采的松露,"就像批注本成了你的魂。"李默的三弦琴换了新弦,是用井旁的老藤做的,弹起来带着股润劲,音里能听见泉水叮咚的声,"这弦记着老井的话呢,"盲琴师说,"它说'困而知之'不是难,是让你把自己活成口老井——任人说浅说漏,总有清在心里藏。"

林深的新画《老井续春》里,没有画完整的井,只画了半截井栏和荡漾的波,背景是落雪的山和融冰的溪。他在画的角落题了行小字:"史铁生的地坛映着悟,我的老井照得出春"。

有观众问他为什么总画老井。林深没说话,只是递过去瓶刚打的井水,"你尝尝就知道,"水在对方舌尖微微发甜,"藏过真泉的东西,自己会带甘。"

暮色漫上井台时,他用独臂在井栏的缺角上轻轻拂过,青苔突然往石缝里缩了缩,像给去年的倒影,盖了个春天的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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