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72.差异

殷姝愣住了。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脸上，明明灭灭。半晌，她缓缓点头，唇角勾起一抹浅笑，“我明白了。”

“但是有一句话不对。”她半俯下身，视线与小孩齐平。

等小孩好奇地望过来，她轻轻摸了摸他的发顶，将一锭银子放在了他掌心，“你的职责不只有放牛，还可以是读书。”

小孩被她送钱的举动震惊到了，嘴巴张大又被吓出了个鼻涕泡来，他呆呆地：“姐姐，你是神仙吗？”

“为什么这么问？”殷姝失笑。她分明记得这小孩几分钟前还是坚定的世界上不存在神仙派。

“阿娘说只有神仙才会来帮助我们。”小孩想把银子推回来，小手却抖得厉害。

那锭银子对他来说实在太贵重了，重得他几乎拿不稳。

殷姝笑笑，没回答他的话，只是后退两步，衣袂在风中轻轻飘动。哪吒站在她身侧，红衣似火，与白衫相映。

“姐姐，我要怎么报答你呀！”小孩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急急忙忙要从牛背上爬下来，却因为太着急差点摔着。

“要真的想报答我的话......”殷姝抬眼望向远方，那里草浪与云海相接，天地苍茫，“冬日的第一束寒梅可好？”

小孩总算站稳了，他欣喜地刚想应是，却见一阵清风拂过，卷起几片落叶。再定睛看时，面前哪还有二人的身影。

只有手中银还带着点余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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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通了？”

哪吒懒洋洋地靠在树上，一条腿曲起，靴底抵着粗糙的树皮，另一条腿随意地垂着，脚尖轻轻点地。他歪着头瞧着殷姝，眉梢微挑，眼底含着的笑意分明。

殷姝轻轻应了一声，目光落在远处那个茫然四顾的小孩身上。

那孩子手里攥着银子，正四下张望着，似乎在寻找他们的身影。

“我想明白了。”殷姝的声音轻轻，却是终得以拨云见日的坚定。

差异的存在是无法避免的，公平是难以企及的理想。

人间诸多苦难，皆由差异而生——或贫或富，或美或丑，或男或女。

有人生来锦衣玉食，有人终生劳碌不得温饱；有人天资聪颖，有人愚钝难开；有人容颜倾城，有人相貌平平。

但人间也因差异而生动。

“没有差异的人间将是一潭死水。”

殷姝往前一步走，脚下青草微微摇曳，似在回应。

她抬眸远望，人间烟火尽收眼底——那里有村落牧童，有市井喧嚣，有奢辉高殿，亦有贫瘠陋巷。

如果没有愚钝，那机智还有什么可光荣的？如果没有丑陋，漂亮又怎能维系自己的幸运？

如果没有恶劣和卑下，善良和高尚又如何界定自己成为美德？

就算我们能把一切不喜之物通通抹去，让所有人都一样聪明、漂亮、健康、高尚——那结果会怎样？

一个失去差别的世界，将是一潭死水，是一片没有感觉、没有肥力的沙漠。

命运不公，战争不会因为谁的苦难而停下践踏的脚步；高殿恢弘，也不会因为谁的奋勇而停止倾塌。

那由谁去充任那些苦难的角色？又由谁去体现这世间的幸福、骄傲和快乐？

只好听凭偶然。

这是没有道理可言的。

就命运而言，休论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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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说：感谢史铁生爷爷的理论支持，可见于史铁生的《我与地坛》此书。

推荐推荐，我加进来的那段是我超级喜欢的！

其实后面还有一句，但和文不太搭，就没融进去，

“我曾以为是丑女造就了美人，愚氓举出了智者，懦夫衬度了英雄，众生度化了佛祖。”

“宇宙以其不息的欲望将一个歌舞练为永恒，这欲望有怎样一个人间的姓名，大可忽略不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