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晨光里的约定
花房的晨雾还没散,楚棠就听见院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她擦了擦沾着面粉的手,推开木门时,正看见黑袍女人牵着七个小灵魂站在石板路上,孩子们的灯笼还亮着,里面的向日葵沾着忘川的露水,在人间的晨光里泛着微光。
“楚棠姐姐!”扎羊角辫的小灵魂第一个冲过来,举着片半干的花瓣,“这是忘川的向日葵,能在白天发光哦!”花瓣贴在楚棠手背上,果然透出暖融融的光,像块小小的太阳石。黑袍女人站在后面,靛蓝布衫的袖口沾着花泥,看见楚棠时,嘴角难得地弯了弯:“孩子们说,要亲手给你戴花环。”
裴夜从钟表店走出来时,正撞见最小的小灵魂踮脚往他口袋里塞东西。掏出来一看,是颗用忘川泥土捏的齿轮,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阿夜”:“黑袍老师说,你修表的时候,它会帮你记住零件的位置。”他低头笑时,阳光落在发间,竟和千年前战场上那个捧着向日葵的少年渐渐重合。
早餐桌摆在花房的玻璃穹顶下,桌上的向日葵饼干冒着热气,每块都嵌着颗透明的糖心——是用小灵魂们带来的忘川泉水做的。小灵魂们捧着牛奶杯,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着楚棠把蜂蜜淋在饼干上:“人间的糖真的会拉丝!”最大的女孩举着饼干跑向钟表店,想让裴夜看糖丝在阳光下的样子,却在门口撞见位老人。
是那位退休校长。他手里提着个藤编篮,里面装着新摘的向日葵,花瓣上还挂着晨露。“听见院里热闹,”老人看见黑袍女人时,突然红了眼眶,“就知道是贵客来了。”黑袍女人握着茶杯的手微微收紧,靛蓝布衫的领口露出半截红绳,上面系着颗小小的向日葵吊坠——和老人多年前送给妻子的那枚,纹路一模一样。
小灵魂们围在校长身边,听他讲人间的故事。老人从篮里掏出本相册,里面贴着孩子们的作文,最上面那张是扎羊角辫的小女孩写的:“我梦见自己变成了向日葵,根在冥界,花盘朝着人间的糖。”楚棠注意到,相册的扉页画着座简易的桥,桥头写着“忘川”,桥尾写着“花房”。
午后,裴夜带着孩子们去钟表店“上课”。他把修表工具换成彩色的积木,教他们用齿轮拼出向日葵的形状。最小的小灵魂拼到一半,突然指着窗外:“黑袍老师和校长爷爷在种花!”众人抬头望去,黑袍女人正握着老人的手,将颗忘川种子埋进花房的泥土里,两人的影子被阳光叠在一起,像年轮上缠绕的纹路。
“他们认识很久了吗?”楚棠轻声问。裴夜放下手里的积木,指尖划过工作台上的怀表——表盘里,年轻的校长正对着穿蓝布衫的女子笑,而女子的眉眼,分明就是如今的黑袍女人。“很久了。”他握住楚棠的手,怀表突然发出清脆的声,“久到跨越了生死,却没错过晨光。”
傍晚,小灵魂们在花房的草地上放风筝。风筝是用楚棠的旧信纸做的,上面印着裴夜画的齿轮,飞起来时,齿轮的影子在地上转啊转,与时光罗盘的转动完美同步。黑袍女人坐在年轮旁,看着校长给孩子们讲放风筝的技巧,突然说:“当年我执镰刀守在轮回井,看见他抱着你的照片不肯走,说要等你学会种花。”
楚棠这才知道,原来校长的妻子就是年轻时的黑袍女人——那时她还未成为冥界使者,只是个爱种向日葵的凡人女子。她离世后,黑袍女人在轮回井边守了他三十年,看他教孩子们种花,看他攒下所有关于花房的报纸,看他把思念酿成了人间的糖。
离别的时候,小灵魂们把灯笼挂在了花房的篱笆上。每个灯笼里都躺着颗新结的种子,是用人间的泥土和忘川的泉水培育的,外壳上同时刻着“冥界”与“人间”。黑袍女人接过楚棠递来的花种袋,里面是花房最新培育的品种:“这种花会在黎明时开花,一半像人间的太阳,一半像冥界的星。”
校长牵着黑袍女人的手,送他们到光影之门。门开的瞬间,忘川的风与人间的风撞在一起,卷起满地的向日葵花瓣。小灵魂们突然齐声喊道:“明年我们还来吃饼干!”扎羊角辫的女孩跑回来,往楚棠口袋里塞了张画,上面是所有人的笑脸,背景是轮圆圆的太阳,一半涂着金色,一半涂着银色。
光影之门关闭后,花房的灯笼依旧亮着。楚棠展开那张画,发现背面写着行小字,是黑袍女人的笔迹:“原来规则之外,还有这样的晨光。”裴夜从身后轻轻抱住她,怀表的滴答声与年轮的转动声交织在一起,像时光在哼首温柔的歌。
远处的钟表店橱窗里,新摆上了个特别的怀表。表盘里,冥界的星轨与人间的花径连成了圆,圆心里刻着两个字:“约定”。而花房的泥土里,那颗黑袍女人和校长种下的种子,正悄悄冒出嫩芽——它的根须朝着忘川,茎叶却执着地,朝着人间的晨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