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谁叫你不听话(下)
灵感来源:反深代词《缝合》
看着卫小枫惊惶又可怜的模样,李繁星起了恻隐之心,心头的恐惧一点点被怜悯所替代。她多想能给她带去点安慰,便试图再往前靠近一步。
可正是她这小小的一步,却让卫小枫像只崖上羚羊,宁愿坠崖赴死,也不愿羊入虎口。
卫小枫决然转身,眼前的窗户同时被一股力量冲击,瞬间化为粉碎,她爬上窗台,纵身一跃,娇小的身影便如断线风筝般朝着窗外坠落。
李繁星瞳孔骤缩,想也没想就扑到窗边去抓,将将抓住了卫小枫苍白的小手,却因身体太过前倾而失去了重心,整个人半个身子都探出了窗外,只靠单手死死扒着窗户维持平衡。
教学楼外的风裹挟着寒意灌进她的衣领,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脚下空荡荡的感觉更是让她头皮发麻。
“周深!快拉我一把!”她用尽力气朝身后喊道,手臂因为承受着两个人的重量而开始剧烈颤抖,几乎要抓不住那只不断挣扎的小手。
周深脸色一凛,身影瞬间闪至窗边,左手稳稳托住李繁星的腰,右手则迅速抓住卫小枫的另一只手腕。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衣物传来,让李繁星慌乱的心绪安定了不少。
正当李繁星以为她们即将得救时,卫小枫的身体却忽然如同巨石一般,仿佛有万斤之重,拽得窗台瞬间坍塌,连带他们三人都往下坠去。
李繁星紧闭双眼,绝望地尖叫着。这可是五楼啊,难道自己好不容易保住的身体就要摔成肉酱了吗?
下一秒,周深平静的声音从耳畔传来:“别叫了,睁眼。”
李繁星满头困惑,将信将疑地抬起一边眼皮,往四下都瞄了一眼,发现自己正稳稳当当地站在教室走廊上呢。
她睁开眼再次定睛一看,还真的是站在教室的后门外,难道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他们其实一直站在这儿没动过?
此时,教室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嘈杂声。周深再次前进一步走进教室去看,这次李繁星也没那么怕了,跟着上前去看。
夕阳的余晖从窗户照进来,洒落在教室里,也洒落在卫小枫的身上,她静静地趴在桌子上,沉沉地睡着,与周围吵闹的人群格格不入。
不多时,一个留着碎短发的男生从前门走了进来,戏谑地笑着,扬声朝卫小枫喊:“oi!数学课代表,数学老师请你放学后去办公室一趟,有件很——重——要——的事要交代哦!”
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故意把声音提那么高的,所以听到他一字一句地说“很重要的事”时,便都哄闹地笑了起来。
卫小枫听见男生的声音就醒了,班里的男生是怎么调侃哄笑的,她也听得一清二楚,只是此刻她除了装睡、装听不见,也没有别的办法让他们停止捉弄。
李繁星这时才反应过来,原来在刚才那个幻境中,卫小枫说的“不去”是指不去办公室吗?
她为什么那么抵触去办公室呢?该不会是像自己一样是个六边形学渣吧?但她是课代表诶,不可能是学渣吧?李繁星自行脑补出一大堆可能性。
时间很快来到放学后,所有学生听到铃声响了,就跟笼中雀一样一拥而出,飞向四面八方。只有卫小枫一个人抱着书包躲在楼梯转角,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走。
她内心做了一番挣扎,最终决定再冒一次险,抱着书包就往楼下奔去,一心只想着往大门的方向跑。可还没等她跑到楼下,就在二楼的转角处迎面撞上了一个坚硬的胸膛。
“你要去哪儿啊?”高大的男人扶了下眼镜,不疾不徐地问。
话音落下,他露出一抹笑,明明看上去很温和,可卫小枫却骇得腿软。
“没……没去哪儿……”她抱紧了书包,往后退了两步,男人就顺势向前逼近了两步。
“哦?小枫啊,你是不是不想听老师的话了?”
“不是……我没有……”卫小枫继续后退,结果没退几步就撞到了墙上。
她绝望地扭头瞥了一眼背后冰冷的墙,已经无路可退了。
“没有就好,你是个乖孩子,应该懂得体谅老师的辛苦,不该让老师等太久。”
看着卫小枫抖得像只受惊的羚羊,男人的笑意更浓了,像个高高在上的狩猎者,在欣赏他的猎物做最后挣扎的模样。
“老师,求求你放过我,”卫小枫突然跪了下来,用颤抖的声音央求道,“以后我再也不敢不听话了……”
可那人并没有因此而心软,反而越加兴奋了,伸出鹰爪一般的大手一把攫住卫小枫的胳膊,起身像拎个洋娃娃似的拎着她往校医室走去。
她在那方寸之地遭受了一遍又一遍非人的折磨,直到天幕彻底变黑,最后一丝霞光被浓墨般的夜色吞噬,她才拖着快要散架的身体走出来。走廊里的灯光昏暗得可怕,投下歪歪扭扭的影子,像极了没来得及回家的游魂。
不多时,那个如同鬼魅一般的高大身影也从校医室的门后出来,他张开鲜红的双唇,露出森白的牙齿,嘻嘻地笑着。
“回去好好和爸妈解释清楚,你今天是怎么惹老师不高兴,然后自愿留校反省的哟,不然这么晚才回家,他们会担心的。要是你不听话,恐怕会要受惩罚哦!”
李繁星杵在原地看着卫小枫远去的背影,手指再次死死绞着,耳边的风声不知何时停了,只剩楼道里传来嘀嗒嘀嗒的水声,一下又一下,是那么的刺耳,撞得她耳鼓膜生疼。
所以,当卫小枫听到同学说老师叫她,她会害怕成那样,是不是因为之前也遭受了如此残酷的折磨?李繁星有些不敢细想下去了。
瞬息之间,画面转换到了卫小枫的家中。
她坐在浴缸里,一遍又一遍地刷洗着身体,白皙的皮肤被磨出红痧,大腿渗出殷殷鲜血,很快染红了整个浴缸。
母亲做好晚饭,一再催促卫小枫赶快出去吃,嘴里絮絮叨叨地念着卫小枫平日里如何不让她省心,整天被老师点名告状,令他们夫妇俩蒙羞。念叨到最后,她发现浴室里没了动静,更是气得火冒三丈,叉着腰在浴室门前谩骂了起来。
卫小枫闭起眼睛缩在浴缸里,任由身体慢慢沉入早已变得冰冷的水中,逐渐淹没她的肩膀、脖子,甚至头顶。母亲在外面的责骂如同毒针,密密麻麻地刺入她那早已伤痕累累的心。
她紧紧咬住嘴唇,尝到了一丝淡淡的血腥味,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她害怕一旦开口,压抑了一整天的泪水就会汹涌而出;更害怕母亲知道真相后,会用那种夹杂着震惊、轻蔑和失望的眼神看她。
浴缸里的水冰凉刺骨,她静静躺在水底,殷红的水灌入双耳,隔绝了外界的声音,似乎这样就能躲避这世上所有的恶意。
然而,那双手留在她身上的触感、校医室里消毒水混合着恶心的液体的气息,以及男人戴着温和面具下的狞笑,仿佛都在一遍遍重现,怎么也挥之不去。
耳畔不断传来他们的嘲笑与污蔑,说她恶心至极,身为课代表,竟然给老师写情书,都被老师当面拒绝了,还上赶着去纠缠。那些话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她的心脏,让她连呼吸都带着疼。
她挣扎过,自证过,证明这一切都是那个比鬼还可怖的男人强加在她身上的,不是她做的,可没有人相信她说的话。
他们始终坚定不移地认为,那个男人才是那个被骚扰、被纠缠的人。所以尽管她拼尽了全力地挣扎,最终换来的只有更加不堪入耳的辱骂,以及他得寸进尺的蹂躏与“惩罚”。
她不明白,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错,玷污她、污蔑她的明明是他,可为什么却是她来承受这一切。
她只是想好好学习,想快点长大,想离开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可现在,连这点小小的愿望都成了奢望。
水面上漂浮着她散落的发丝,像一团团黑色的水草,缠绕着她,让她无法呼吸。意识渐渐模糊,身体越来越沉,仿佛要坠入无底的深渊。
就在她以为一切都要结束的时候,胳膊上突然传来一道触感,像是有人抓住了她。她费力地睁开眼,透过浑浊的水,似乎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小枫别怕,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