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雪录27：死因

焦记前院的卤锅还在冒白气，八角和桂皮的香混着晨光漫到巷口，穿粗布短打的伙计正给刚买完卤味的老主顾递油纸包，笑着说“今日的肘子卤得透，慢走嘞”。

后院的青石板上，白枫的靴尖正抵着门槛，手按在腰间的刀鞘上，漫不经心地在院子里来回观察。

清欢掀着竹帘进去时，正撞见焦柳氏坐在厅中，和坐在上首的燕迟，心平气和地说着话。

燕迟见着清欢进来，只是朝她点了点头，并没有打断柳月如说话，淡然地好像知道她会来。

清欢走到他的右手边坐下，也不出声，只是朝着柳月如颔首示意。

她托着腮看着一旁的燕迟，他玄色衣袍上沾着晨露，手里捏着张泛黄的纸，边角被炭火燎过，正是白枫从杏花巷神龛后搜来的，晋王妃的亲笔信。

“皇帝杀了皇帝” 六个字，是晋王妃独有的簪花小楷，笔锋抖得厉害，墨汁在纸边晕成模糊的团。

“这位客人是很喜欢我们家的卤肉，但是从来不曾露面，都是我家夫君亲自送到她的宅邸。”

柳月如的声音很平，让人一点儿也看不出，何兰芝的失踪和她有关。

燕迟：“那你知道，她是你丈夫养的外室吗？”

燕迟那日从杏花巷回去后，又翻来覆去地把那两册卷宗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何兰芝失踪前后，有人报案在那附近发现了一句女尸，面目全非，无人前来官府认领，以至于这个案子就这样不了了之。

一具无人认领的女尸，和焦宏私奔了的何兰芝......

“不知道，但是后来他想要娶那个女人进门的时候，我才知道他外面早就有人了。我用和离要挟他，他打了我一顿，最终没有再提这个事情。”

“后来有一天，那个女人不知道为何，说是要相公和她一起离开荆州，还说怀了相公的孩子，不离开荆州他们都会死，之后的事情，想必世子已经知道了。”

柳月如低着头，拇指轻轻地摩挲着食指的关节，脸上的嘲讽和黯然，瞧着令人不由生出些许怜悯。

燕迟侧头看了清欢一眼，似乎在询问她对此有何看法。

清欢摇了摇头，黛眉微挑，做了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无所谓的神情。

晨光落在两人之间，营造出一种诡异的和谐气息。

白枫识趣地往后退了半步，倚在门后悄悄地观察着这俩人。

要他说这俩人也是绝配，都知道对方有事情瞒着自己，还偏偏不挑破，明明查的同一个案子，但谁也不先妥协，总想等着对方先开口。

他就看看这俩到底是谁先坚持不住。

#燕迟：“焦宏离家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燕迟现在不得不怀疑，这两人会不会在离开荆州的时候，就已经被人杀了。

何兰芝知道有人在找她，知道自己一旦被找到，就会有杀身之祸，那么这背后的人到底是谁呢？

当初晋王的案子，背后到底有什么阴谋，以至于连晋王妃身边的丫鬟，都要赶尽杀绝。

“没有，相公和那个......何小姐离开荆州之后，便没了消息。公婆过世后，我料理完他们的后事，就接手了焦记的铺子，一直开到现在，也没有挪过地方，就是为了将来有一日，他回来了，不至于找不到家。”

柳月如说得声泪俱下，动情处还控制不住地抽泣了一下。

清欢坐在一旁看着她，眼角不住地抽搐了一下。

这要换成她，哭是不可能哭得出来的，能忍住不笑那狗男人在地府就该对她感激涕零了。

燕迟：“好，我知道了，多谢焦老板我们先告辞了，之后若还有什么想要了解的，燕迟再上门叨扰，还请焦老板莫怪。”

“民妇不敢当，世子殿下若有什么想问的，遣人来问便是，民妇定知无不言。”

柳月如站起身，小心而恭敬地朝着燕迟下跪行礼，生怕自己失了礼仪和分寸，让他心生不悦。

#燕迟：“欢儿是和我一起走，还是有事要找焦老板商量？”

燕迟不是不知道清欢那些小动作，但从始至终，他都没办法狠下心，像审问寻常犯人那般，以凌厉的手段逼她说出知道的一切。

这样一想，燕迟顿觉有些头大。

也不知回了京城若还是这样可怎么好，不止要防着其他人，防着皇帝给他下套，还要防着自己的枕边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算计他一把。

清欢：“好呀，我陪你一起，正好我准备要回京了，就请世子殿下，陪我逛一逛荆州城，世子可应允啊？”

清欢起身来到他的身旁，抱着他的胳膊就往外面走去。

燕迟捏着方才放在桌上的那张信纸，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思绪万千。

就清欢刚才瞧见这信纸的神情，眉尾微挑，眼底闪过惊讶，这到底是知情还是不知情呢？

皇帝杀了皇帝......

晋王妃的这封信，是想要让兰芝交给谁？

晋阳郡主？

若是如此，这封信难道不应该送往朔西，交给父王吗？

为何会让兰芝带到荆州来？

还有她，玉清欢，到如今他都没能从她口中问出，她到底为什么要查这个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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