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密密麻麻挨挨挤挤的红，甜甜腻腻婉转动人的香。

李寻欢简直不能再熟悉这些东西。

这是他已经看了一年的花。

刚才一路走来，李寻欢都没有发现这朵花的影子。他也并不觉得奇怪，寻常花木小李公子这种风雅人自然都是识得的，而这种他连见都没见过的花可能是什么异域的植物、又或许是什么珍贵的奇葩也说不定。既然如此，自然是该被好好照管的。

可眼前的场景又和李寻欢的预料有些不同。

房间的正前方摆着一个桌案，上面放着一个木牌。木牌形似牌位，写着的却不是亡者名讳，而是画着一些奇异的图形，无论怎么组合都是一副奇异的怪物狂欢的情景。

木牌前摆着一些供奉，时间已经过去的太久了，李寻欢辨认不清里面都是什么，只是依稀能看出来好像是些肉一样的东西。他不清楚，言思却是知道这些都是什么。拉住了想去探个明白的李寻欢，言思带着他向后避了避。

“这些是幼童身上的肉。”

李寻欢的面色难看了起来。可是后面还有让他更无法接受的话。

“一个孩子身上能用的地方只有那么一点，要凑够这么多……”

自然是数不清的人命。

“虽然已经无人再去供奉，但是这里阴气太重，说不定这些东西就有了什么神通。我如今只是一抹分魂，要是真出了问题可护不住你。”

于是小李公子便顺服的被言思挡在一边。李寻欢虽然想要去看，但是却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这本也不是什么应该好奇的事情，他只是怜惜那些为此丧命的无辜孩童而已。但是，在此之前，李寻欢知道，他应该保护好自己和言思，更不能招惹祸患危及家人。既然言思如此说了，他便也只能沉默的投以祝愿和悲悯。

“他们的魂魄早已经消散了，你要是想……等我灵魂完整之后我可以帮你把他们带出来入土为安。”

李寻欢无奈的笑笑。这个言思虽然经历了许多事情、已经和梦里的少女有了许多不同，但是很多事却又是一样的。就比如，这个言思也不太擅长安慰人，说是安慰、张口却能无意间把人噎死。

但是李寻欢自然是感觉到了言思的安慰之意、并且也是真的感觉到了熨帖。

狡猾的厉鬼用不通人情作为掩饰、用小意温柔来充当鱼饵，给她看好的猎物放了一个小小的鱼钩出来。她的鱼钩钩尖利，而猎物的弱点又早已自己送到了她的手下，所以言思可以轻易用鱼钩刺穿李寻欢的柔软之处，然后用甜蜜与痛苦来掌握他。

“我知道。”李寻欢试探性的伸出了手，只是到底没有直接握住佳人的手。他如此尊之重之、爱之敬之，又怎么舍得去轻薄对方。李寻欢只是握住了她的袖摆，一粒珍珠硌在掌心。

言思斜斜看他一眼，数不尽的旖旎风情。她俯身摘下一朵花，剩下的便突然燃烧起来。这一朵便被她赠与了李寻欢。

“我就是死在了这里。”嫣红花瓣下是交叠的一双手。“他们要我流干了血才肯让我去死。这些花就是在我的血里面生出来的。”

李寻欢再去看这满屋的红色，只觉得疼。

她当初应该很疼，此刻他也感觉到了迟来的心痛。

“你可要好好留着呀。”

卷翘睫羽缓缓眨动，眼波流转若缠绵春水。让人一眼心动的美人柔情百转、眼中只有一个人的身影。李寻欢恍然觉得自己像是醉了酒，晕乎乎的难以自拔。

真想……

厉鬼按耐着自己的本性。

真想就这么把他生吞活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