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天不能留着
他打断我,忽然抬眼看向我,目光像淬了冰
"不过,皇天不能留着。"
烛火猛地晃了晃,我捏着茶盏的手紧了紧。
"她太得军心了。"
梁正的声音很轻,却像锤子敲在铁砧上
"盐州战后,风伯营的兵只认她的令箭;工人子弟兵更不必说,张铁山的纠察队见了她,比见你我都恭敬。相泽,你是星耀的军事最高长官,该知道军权旁落的滋味。"
我沉默着往炭盆里又添了块炭。
"我不是要动她性命。"
梁正往前凑了凑,烛火在他眼底投下阴影
"就请去静园住些日子,断了她跟营里的联系。等我从奉国回来,局势定了,再放她出来不迟。"
他忽然朝我作了个揖,这让我愣了愣。我是三朝老臣,我虽掌着军权,论资历终究比他老。
"相泽大人,"
他声音沉了沉
"我走之后,宫里宫外,还得你多照看。三王子那边虽消停了,可工人纠察队越来越壮,顾纪世的天机阁眼线遍地——别让星耀在我回来前,变了天。尤其是......别让兵权真落到不该落的人手里。"
最后那句,他说得极轻,却像针一样扎进心里。炭盆里的炭渐渐红透,没了火星子,屋里的热气慢慢散了。我看着他鬓角的白,看着案上那卷泛黄的盟约,忽然想起中兴王亲征前,握着我的手说"星耀的兵,得向着百姓"——可百姓眼里的"向着",如今都聚到了皇天枪尖上。
"你要去多久?"
我问,声音有些发涩。
"最多一个月。"
他拢起锦盒
"粮一到手,我就回来。"
我点了点头。有些话不必说透——他怕的不是皇天反,是怕皇天振臂一呼,整个星耀的兵都跟着她走,到时候别说旧勋贵的体面,连我这推动工人互助的相爷,怕是都要被架空。可皇天不是三王子,她护着工人子弟兵,护着那些发霉窝头里挤出的生路,如今却要为这"得军心"三个字,被请进静园。
"去吧。"
我挥挥手
"静园那边,我让人打点好。你......路上当心。"
他没再说什么,抱着锦盒转身出去。风卷着他的袍角,像只将落未落的老鸹。烛火终于稳了稳,照着案上那卷军报,上头"皇天率部光复盐州"几个字,被墨迹洇得有些模糊,却偏生扎眼。
我摸了摸炭盆,余温尚在,可心里清楚,这星耀的军心,怕是要比这冬天的炭盆,更难焐得平了。
静园的梅枝扫着窗棂,发出细碎的响。我站在廊下,听着里头传来皇天的声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问守在门外的士兵
"小张,你家那口子在纳水织坊做工?前阵子我让人送的棉线够不够用?"
那年轻士兵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答不上来。我皱了皱眉,这已是今日第三次了。从昨日把她"请"进这园子,她就没安生过——给换岗的老兵讲盐州的战术,跟送水的少年兵打听纳水矿工的近况,连浇花的杂役都被她拉住问东问西,句句不离营里的事,偏生那些士兵听着听着就忘了规矩,眼里的敬畏混着亲近,倒像是来看望上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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