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水是人祸

咸腥的江风裹着血沫子往人鼻孔里钻,皇天解开缠在星-2型冲锋枪上的油布时,指节在扳机护圈上弹出了金石声。交州百姓举着的火把在雨幕里忽明忽暗,倒像乱葬岗飘荡的磷火。

"朝廷要淹了咱们祖坟!"

瘸腿的老汉举着镰刀撞开衙役,刀尖上的铁锈簌簌落在青石板上。他身后跟着个穿孝服的小娘,怀里抱着的婴孩突然啼哭起来——那哭声像钝刀在人心头剐,我袖中的荐书被冷汗浸透,墨迹晕染成团团黑雾。

县丞躲在滴水檐下抖成筛糠,官袍下摆沾着可疑的湿痕

"大人明鉴...这些刁民上月刚烧了盐税所..."

话音未落,人群里突然爆出苍老的嘶吼

"交州三年大旱,你们还要掘堤放水!"

"墨大人!"

满脸淤青的师爷突然拽出个戴乌纱帽的老者,那人官袍下摆还沾着河泥

"墨大人是本地父母官,求您说句公道话啊!"

他门口中的墨大人踉跄着跪在血泊里,官帽歪斜露出半秃的头顶

"下官.墨林三日前就写了陈情表..."

他颤抖着掏出浸透的奏折,纸页间滑出半片风干的荷叶

"交州地脉特殊,若掘堤必伤龙睛啊!"

皇天突然用枪管挑起那片荷叶,弹孔在文书上炸开朵朵血花

"龙睛?"他轻声嗤笑,瞳孔却像结冰的湖面,"老子打的就是这劳什子龙睛。"

扣动扳机时,她脖颈青筋微微颤动。

我按住皇天即将再次射击的手

"开渠是为保星耀半壁江山......"

"那我们的命就不是命?"卖豆腐的寡妇突然扯开衣襟,露出干瘪的乳房,"

看看!月子里的人抢粮时,官军拿刺刀挑的就是这!"她胸前的刀疤在火光下宛如蜈蚣,人群里顿时响起压抑的抽泣。

墨林挣扎着爬向血泊中的族谱

"杜先生说过...治水当以疏导..."

话未说完,皇天抬脚将他踹死在碾盘上,脑浆混着雨水流进石槽。他的动作轻得像在拂去肩头的落叶,唯有靴尖碾过颅骨时发出细微的骨裂声。

火枪队的铜哨声撕破雨幕。星-2型冲锋枪的枪管在阴云下泛起蓝光,皇天突然转向我,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安长要拦我?"他拇指摩挲着保险栓,雨珠顺着枪管滑落,"

您可知上月运往交州的赈灾粮,在码头被月子里劫走多少?"

我望着他眼底凝结的冰层,想起三日前在杜静庵竹楼,那清瘦文士指着壁上残画"破船不拆,新帆怎扬?"檐角铁马坠落时,皇天正用短刀削着果子

"行了。"

我抽出腰间玉牌按在他枪口

"留三分水脉。"

皇天歪头打量玉牌,雨水顺着他的眉骨汇成细流

"三分?"

她踢开墨林的尸体,荷叶残片上的暗河图在血水中若隐若现,墨林的血正顺着石槽流向我的官靴。皇天用枪管挑起片碎肉,血珠滴在玉牌上晕开淡红

"我不神仙,没那么精细"

他突然收起笑容,瞳孔深处泛起金属冷光

"不过您既然开口——"

他转身朝火枪队挥手,动作优雅得像在指挥乐队

"留三丈河道不掘。"

人群突然爆发出更凄厉的哭嚎。老秀才的《河防要术》被雨水泡成纸浆,他抱着书稿跪行而来

"三丈不够!三丈不够啊!"

皇天蹲下身,指尖抚过老人沟壑纵横的脸

"您看,这世道就像这书——"

他突然将书稿按进泥水

"泡烂了,就得换新的。"

起身时,他靴底在老秀才胸口碾出凹陷,却仍保持着完美的微笑。

渠水裹着碎骨奔涌向东,浪头拍岸声里,我盯着皇天被血染红的枪带。他正用丝绢擦拭枪口,哼着不知名的小调,仿佛方才只是参加了一场茶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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