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消毒水气息在走廊凝成悬而未决的疑问，高浠叩击门板的指节在暮色里泛着冷白。

杜文骏抱着病历夹缩着肩膀经过时，正撞见她第三次转动顾魏办公室的门把手。

高浠：小杜

"高跟鞋跟在地砖上碾出半圈弧线，高浠的耳环闪过寒光。

高浠：顾魏是下班走了吗？

她目光扫过实习生发皱的领口，对方颈后瞬间沁出细汗。

杜文骏：那个…九床的病人家属找他和蒋医生有点事

杜文骏的喉结上下滚动，病历夹边角在掌心压出凹痕。

电子钟跳动的红光映在他躲闪的瞳孔里，像某种无声的示警。

高浠：九床？九床怎么了？

高浠的珍珠耳钉晃了晃，她记得那是位肝癌晚期患者，顾魏亲自做的手术。

墙角的自动贩售机突然发出“咔哒”声响，惊得杜文骏后退半步。

杜文骏：家属可能...可能需要双人谈话...

杜文骏的尾音飘向窗外，那里正对着天台。

暮色里隐约可见两道白影并肩而行，蒋思佳的发丝梢扫过顾魏翻折的袖口，他手中还捏着半罐未喝完的可乐。

高浠的指尖掐进掌心，她好像读懂杜文骏支吾背后的隐喻，那些流转在换药室的眼神，那些心照不宣的值班表调整，原来早有人将温柔藏进医嘱单的夹缝。

杜文骏：不不是，可能病人家属找他们俩有点事，他俩应该一会儿就回来了

杜文骏：高医生？

杜文骏试探的呼唤惊醒了她，走廊尽头的安全通道传来模糊笑声，混着碳酸饮料特有的欢快气泡声。

高浠转身时大衣外套扬起冷冽的弧度，却在瞥见窗台上并排摆着的三盆绿萝时骤然僵住。

那是蒋思佳上周搬来净化空气的，如今青翠藤蔓已悄悄爬满顾魏的窗台。

阳光穿过病房的百叶窗，在消毒水气息里织出一片菱形光斑。

林建国倚着摇高的病床，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女儿上周系在床头的平安符。当林之校举着两张鎏金门票冲进来时，输液管里的液体正折射出细碎虹光。

林母在病房里陪着林建国，看到女儿进来宣布喜讯，不禁跟着高兴。

高浠进来查房时，正撞见林之校把门票往母亲兜里塞。

高浠：怎么样啊最近

李慧娟：挺好 挺好，现在好像伤口也没那么疼了

高浠：那可以试着多活动活动了

检查完高浠便带着医生们离开，但被林之校喊住。

林之校：高医生，我们家老林这次手术以后都没来得及感谢你，我下个月有场演奏会想邀请你去看，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们家老林的照顾

她目光扫过票面烫金的字样，忽然想起昨夜值班室撞见顾魏修改实习生排班表。

林之校：高医生？高医生？

林之校的呼唤惊醒了她，她伸手接下邀请函。

高浠：那 你邀请顾魏和蒋思佳了吗

林之校：我邀请啦，等会儿我就把票给思佳姐和顾医生送过去

高浠指尖触到门票边缘锋利的棱角，恍然忆起上周院长办公室外，蒋思佳捧着咖啡与顾魏并肩走过的身影。

高浠：这样吧，你把票给我，我正好要去找顾魏

林之校：也行，那麻烦高医生了

消毒凝胶在掌心揉出冰凉泡沫，高浠望着票面上并排的嘉宾席位。

高浠：下个月一号啊

她将门票对折的动作像在缝合伤口，票根裂痕正好截断那两个相连的座位号。

高浠：那天我跟顾魏有一场研讨会，可能不能及时到场，不过我们会争取去看演出的

林之校：好，谢谢高医生

顾魏修长的手指在键盘间跳跃，屏幕蓝光将他镜片后的睫毛拓印在病历本上。

高浠：下个月一号各院同仁组织了一场研讨会，参加的人都挺专业的想邀请你一块儿去

高浠的白大褂下摆扫过桌角的《实习生考核细则》，那是顾魏今早特意从院长室借来的。

顾魏：如果可是没有安排的话，我一定会去

高浠：那到时候我们一起

键盘声忽然停顿，顾魏的钢笔尖悬在“术后观察”四个字上方。

窗外忽然传来实习生的嬉闹声，他唇角漾起极淡的笑意，仿佛听见某个熟悉的温柔声线正在走廊尽头安抚哭闹的患儿。

高浠：患者的家属给的

高浠将鎏金门票轻放在绿萝旁便离开了，叶片上的水珠正巧坠在“嘉宾席”三个烫金小字上。

顾魏的指腹擦过票面凸起的纹路，他摘下眼镜擦拭，走廊传来七号床家属的道谢声，混着蒋思佳特有的轻柔应答。

顾魏将门票夹进《实习生成长手册》扉页，那里压着张皱巴巴的糖纸。

上周蒋思佳低血糖晕倒时，他慌乱中塞进她掌心的水果硬糖包装。

绿萝藤蔓在晚风里轻轻摇晃，悄悄掩住他眼底渐次漫开的温柔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