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缝合线在无影灯下泛着银光，器械盘里那只橡胶兔子还歪着输液管蝴蝶结，像极了急诊室里哭闹着不肯打针的患儿。

那孩子母亲扬言要投诉时，是顾魏用白大褂口袋里的陈皮糖止住了眼泪。

蒋思佳：顾老师

蒋思佳起身佯装整理病器械，余光瞥见他垂在身侧的手仍在微颤。

蒋思佳：上次您说三号楼的桂花开了？

顾魏摘口罩的动作顿了顿，医用橡胶在他颧骨勒出浅红印记：

顾魏：蒋医生，现在该去给23床换药

他转身时白大褂带起的气流卷过酒精棉气息，却卷不走身后器械护士的窃窃私语。

蒋思佳太熟悉那些关于“手术台失误”的流言蜚语，就像她熟悉消毒柜第三层永远备着折成动物的橡胶手套。

走廊顶灯将两人影子拉得忽长忽短，蒋思佳忽然拽住顾魏袖口。

他腕骨硌着掌心医用胶布留下的压痕，体温比寻常医生低半度——这是连续36小时值班的证据。

蒋思佳：急诊科护士长教过我

她摊开掌心，露出被攥变形的陈皮糖纸，糖纸簌簌展开时露出歪扭的卡通兔子涂鸦，和橡胶玩偶如出一辙的滑稽。

蒋思佳：处理医疗纠纷后要吃甜食，她说甜食要趁心跳过速的时候吃，能把肾上腺素转化成多巴胺

顾魏喉结滚动着压下叹息，却见蒋思佳变魔术般拿出从护士站顺来的两盒牛奶。

温热纸盒贴上他冰凉指尖时，住院部楼道的穿堂风正掀起蒋思佳束在脑后的碎发，发丝扫过他衣衫：

蒋思佳：36小时没合眼的人，应该补充钙质

天台铁门吱呀作响，暮色将云层染成棉纱绷带的颜色。

蒋思佳摸出白大褂内袋的橡胶兔，输液管蝴蝶结在晚风里晃成虚影：

蒋思佳：顾老师知道吗？护士站的姐姐们都在传，自从您开始教实习生叠这些小玩意，儿科投诉率下降了18%

顾魏倚着水泥护栏，看远处住院部窗口次第亮起的暖黄光斑。

掌心的牛奶盒不知何时被换成温热的陶瓷杯，陈皮香气混着杭白菊的清苦——正是他办公室惯用的那只马克杯。

蒋思佳：上个月23床奶奶偷偷往我口袋里塞麦芽糖

蒋思佳晃了晃叮当作响的白大褂口袋。

蒋思佳：她说顾医生查房时眼睛会笑

玻璃幕墙映出两人并立的轮廓，她故意将橡胶兔耳朵戳在他肩膀上。

蒋思佳：所以现在，轮到顾医生吃糖了

夜风卷走最后一丝消毒水气息，顾魏望着杯中晃动的月影。

白大褂口袋突然沉了沉，蒋思佳偷塞进来些半融化的陈皮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