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六 把酒长亭说。
我叫李二狗,是一个小山村里的酒楼店小二。
我们掌柜的是个外来的商人,面善心善。平日里我跑跑堂、招呼客人,收个仨瓜俩子儿的也不亦乐乎。
听那里的老伙计说,这个店是老板盘下来的,以前是一个城郊酒肆,而前一任的酒肆老板是意外身亡的,据说跟几年前这里发生的怪事有关。
有人说,曾经这个村里来过一个懂邪术的恶人,最后把村里的不少人都变成了白瞳的怪物。后来是那些个飞来飞去的门派赶来此地解决的,这才有了后世那的安宁和太平。
有人说,曾经这里住着一位隐士高人,后来村人被妖魔袭击了,那位隐士高人就同飞来飞去的门派一同诛杀了妖魔,而后高人也就跟着销声匿迹了。
还有人说,这个酒肆的老板本身就是一个白瞳的怪物,后来不慎被村人发现了,于是老村长连夜请了那些个飞来飞去的仙门来围剿,最后事了,老村长也操劳过度,暴病而终。
总之呢,关于当年发生的事,版本奇多,各个都说得贼邪乎。
我也不知是真是假。
这日,一个身穿赤衣的妙龄女子突然来到了酒楼里。
“这位客官儿,您是打尖儿,还是住店?”我赶忙热情的上前招呼道。
那赤衣女子面若桃李,手持一柄赤铜色的短剑,随性潇洒,风华绝世。看她的模样应该是个女侠,虽然我们这里也偶尔会有那些个飞来飞去的仙门来这里住宿,但像她这样的还是少见。
听闻我的话,那赤衣女子微微一笑说:“口渴,喝一杯。”而后,她眼波流转,把酒楼的四处打量了一番,“敢问,这里以前……不是一个小酒肆吗?”
我这一听,心想原来是位老顾客呀。她知道这里以前是一个酒肆,恐怕来得比我还早些时日。
我连忙殷勤地回答道:“这您可就有所不知了。几年前原来的酒肆老板意外去世了之后,新老板就来了,而后这家酒店就风生水起,才有了现在这气派。”
赤衣女子闻言轻笑着,慢慢随我走到一处僻静的角落坐下。
我思忖着既这位顾客然是来喝一杯的,怎么也得尝一尝这一代颇具盛名的竹叶青啊!于是我又开口推荐道:“我们这儿,还有一种非常著名的酒……”
“一壶竹叶青。”那赤衣女子却淡淡的开口,璎珞一般的眼眸里夹杂着暖人的笑意。
“哎呦喂,正是竹叶青!这位姑娘,您可真识货啊。一壶竹叶青,马上来!”
这姑娘可真是懂行啊。
我立刻手脚麻利的烫好一壶竹叶青,置于她的桌上。
正欲离去的时候,那女子却突然伸手将我拦下,而后宛然开口:“见你面色暗沉,恐气血郁结,早晚一副三七,不日便可有所缓解。”
三七?这是药材的名字吧?
面色暗沉,气血郁结?是吗?我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不过,我最近确实有些乏力不适。
我暗想,看来这姑娘应该是个高人,不敢得罪。
“呦,这位客官儿,原来您是位大夫啊!多谢多谢!”
我嬉笑着离去了,经过柜台时,掌柜的小声的跟我嘟囔着:“二狗子,那位姑娘可不简单啊。”
我回头一看,那赤衣女子正提着酒壶,缓缓斟满,而后举杯一饮而尽,动作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一般。一身绯红,气质清绝,整个人明艳照人的。
“可不是嘛,刚那位姑娘还说我气血郁结,让我服用三七呢。”
“二狗子,好生招呼着!别怠慢了贵客。”掌柜的翻了个白眼,抬手就给了我一个爆栗。
“哎呦,哎呦,知道了。”我疼得龇牙咧嘴的,赶忙捂着脑袋,躲到一边去候着。
半晌,那酒壶见底了,只见那赤衣女子站起身,微微一抬手。
我只觉得眼前一片红袖翩飞,什么也没看清,就听见几个铜板掉进了柜台上的碗碟里发出的碰撞声,这么远的距离那些个铜板愣是半点没弹出来。
我和掌柜的面面相觑,我伸手往碗里一捞,而后一数。
一枚。
两枚。
三枚。
……
“姑娘,您给多了!一壶竹叶青而已。”
那赤衣女子却已走远,只远远的飘来一声低语。
“这是我当年欠的酒钱。”
赤色倩影已经消失在视线尽头,只留下我和掌柜的大眼瞪小眼,不明就里。
这段小插曲很快就被我抛在脑后了。。
这几年,我眼瞅着咱们这个小山村,一点点的扩建,以前的城郊现在也逐渐繁华了起来。村里也修建了梯田、水车,来往的船只和马车络绎不绝。
越来越多的奇人异士出现在这酒楼里,我倒是也渐渐司空见惯了。
几年后的一天夜里,又有两个神秘人造访。
为啥说神秘呢?
因为我一直没有看清这两个人的长相,最多只闻得一阵低语,或是一声叹息。
我只知道是一男一女,好像是情人关系。
“竹叶青,一壶。”是一个清冷低靡的男声。
本来昏昏欲睡的我,一个激灵的清醒了过来。
而后,我只觉得眼前一阵白影晃动,这个白衣人就带着霜雪的气味走进了酒楼里。我观他的背影,身型如刀削一般,肩宽伟岸,手中一柄通体洁白的长剑。
得得得。又是一个飞来飞去的。
“你这回,怎么不说酒寒伤身了?”一个清越动听的女声从我的身后传来。这声音如同鬼魅一般,忽近忽远,却有那么几分熟悉。
一阵赤色的光晕闪过,我只依稀看见几缕红色的纱幔,纱幔的边缘似乎绣着海棠花。
再回神,那白衣剑客身边立着一个身穿赤衣的窈窕女子。
那女子牵着剑客的手,二人模样似乎很亲昵。
白衣剑客闻言微微侧目,低头看着赤衣女子,而后轻轻一语,语调温柔:“少喝些。”
赤衣女子似乎发出了一阵银铃般的轻笑,而后说道:“哎呀,这酒楼现在都有二楼了呀。小二哥,一壶竹叶青送到楼上好嘛。麻烦啦。”
“……好,好。”我看着这两人的背影,有些呆愣的回答道。
再一眨眼,厅堂里再无这两个人的踪影。柜台处,掌柜的趴在柜台上昏昏欲睡,似乎全然没注意到这里发生了什么。
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一样。
我有点心里发怵,慢悠悠地烫了一壶竹叶青探头探脑地走到了二楼。
二楼一片空旷,静谧异常,半个人影也没有。
那两个人怎么的就突然不见了?莫不是见了鬼了……
我正思忖着,忽然听见一声清晰可闻的叹息,而后是一阵感慨:“想不到,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我们两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里吧。”女子尾音轻挑,似乎很愉悦,“故地重游,有何感想啊,含光君?”
我循声而去,这清脆的声音似乎来自我的头顶。
哎呀妈呀,原来他们说的楼上,指的是屋顶啊!
不敢多逗留,我赶忙将竹叶青放在了栏杆上,就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下楼后,我见掌柜的仍旧睡得正酣,小声地走过去推了推他:“掌柜的,楼上那两位……”
“……什么两位呀……哪有人呀……”掌柜的打了个哈欠,然后埋头继续睡,嘴里嘀嘀咕咕地说着“……二狗子,你……是不是做梦了。”
做梦?怎么可能……
踌躇片刻,我决定后半夜就在这儿候着了,哪儿也不去。楼上那两位看起来也不是好惹的主……
候着候着,眼前的一切恍恍惚惚的,半梦半醒,不知今夕何夕。
当我迷迷糊糊地再次醒来时,天色已然微微泛青。
酒楼里静谧异常。
我一想,不对啊。
于是我悄悄的走上了二楼。
只见那壶竹叶青依旧放在栏杆上,纹丝不动,屋顶上也空无一人。
我心想,该不会真见鬼了吧?
我狐疑地走近一看,酒壶空了,壶边上却放着一吊铜钱。
我伸手一数。
一枚。
两枚。
三枚。
……
这么多?不就一壶竹叶青吗?
我一边碎碎念着,一边走下了楼。
但是这一幕,似曾相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