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这世间有一种酒，叫做“醉生梦死”，让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却是另一种得天独厚的逍遥快活。
这世间还有一种酒，叫做“人间何事”，酒不醉人人自醉，举杯销愁愁更愁，因此，何人？何事？何以忘忧？唯有杜康。
然而对于初闲来说，蓝忘机就仿佛是那样一杯“人间何事”，他让她清醒，却又让她不要太清醒，半醉半醒之间是如梦一般的潦倒，却让她日复一日，欲罢不能。但他，也仿若是属于她的那一杯“醉生梦死”，醇厚、清香、甘甜、入喉却是滚烫浓郁、辛辣无比，让她醉不知何方，甘愿沉沦。
可惜。
美酒，若是只能独饮，便只是那一种寂寥的味道。那一种，初闲熟悉无比的寂寥和落寞的味道……
因为她知道，这就是人在江湖的命运……
所以，世人为何爱酒？为何知酒？诗酒江湖，多半也是对生活和命运的一种真实写照。就像是置身于江湖，便应验了那句“身不由己”，便会寄托哀思与愁心于酒、于剑，于歌，聊以自慰，互诉衷肠。
因为，人是没有决定自己命运的权利的，但却有权决定，喝不喝眼前的这一杯。
可是，人实在是太渺小了……
渺小到，以至于无法分辨正与邪、无法分辨黑与白，无法分辨善与恶。
然而也有一些人，活得并不渺小。比如夷陵老祖魏无羡，他为了伸张属于自己的公道和正义，一直走在这条独木桥上，面向黑暗，一往无前，虽九死其犹未悔。到临别之时，也只得轻叹一句，长恨此生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 ?
是啊，人这一生，长亭更短亭，何处是归程？忘了，忘不了……无甚重要。
但至少，俯仰之间，无愧于心。
是啊。
问心无愧而已，无他。
就像此刻，初闲牵着马缓缓的走着，一边偷偷地看向另一侧同样牵着马的蓝忘机。他仿佛身披着月华，就如同初见时一模一样，从天而降，洁白无瑕，却是深深地刻进了她的脑海深处。
时光飞逝，至此，少年不再轻狂，少女不再思凡……
而初闲内心尤其感叹，因为现在的她，也许有机会，看到月色老去的模样了……
语毕，一切尽在不言中。
近几年，江湖中勉强算是风平浪静，但也依旧发生了几件报的上名字的大事。
比如，聂怀桑成为了聂家的新家主。但他似乎并不适应这种繁忙又严谨的家主的生活，每每被人问烦了就会哭着说：“不知道，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久而久之，聂怀桑得到了一个混迹江湖的诨名“一问三不知”。言下之意，便是指他本人实在是脓包的可以……
然而，仙督金光瑶的孩子金如松却意外遭仙门中人毒害，一时之间，令仙门众人都伤痛惋惜。
另外，云梦江氏的江澄年少有为，在短时间内迅速将云梦江氏发展起来。此刻的云梦江氏已宛如当年江枫眠所在的时候一般无二。
但是，还有一件更加引人注意的事。
近几年，江湖中突然出现了一名女子，江湖人称“酒曲散人”。此女子，一身绯红的长衫，衣角绣着如梦的海棠花，但容貌清绝，气质清冷，虽不是倾国倾城之姿，但却风华绝世。
江湖人称其为，一个亦正亦邪的奇女子。
为何说她“酒曲散人”是奇女子呢？
一来，她拥有独步天下的医术，救死扶伤，在坊间颇得美名。
二来，她身携一品灵器上古神兽“朱雀”，修为了得，却师从岐山温氏的初锦，本该是邪道中人。
三来，只要是她所在之地，总会有一名白衣翩翩的剑客，如影随形，生死相随。
有人说，他们二人本是一对神仙眷侣，一同锄强扶弱，劫富济贫。
有人说，那白衣剑客倾心那“酒曲散人”，却是生生错过，爱而不得，只能聊表追思。
有人说，他们本是正邪相争的仇家，白衣剑客乃正派人士，而酒曲散人却是邪道中人，因此那白衣剑客追着她，实为报仇。
还有人说，这“酒曲散人”本为邪道中人，而那白衣剑客虽是正派中人却是愿意为了她而放弃一切。
不管怎么说，江湖中对这两人都颇有耳闻，一时传为佳话。
坊间更有不少传奇话本或者说书人，对着他们二人抱有诸多猜测，有的快意恩仇，有的儿女情长……纷繁复杂、跌宕起伏。
然而仙门中人却都心知肚明。
这白衣剑客正是姑苏蓝氏的含光君蓝忘机，而那女子，正是岐山温氏的初闲。
原本，因赤峰尊之事，众仙门对初闲颇有微词。而后，蓝氏家主泽芜君却在关键时刻拿出了证据，证明赤峰尊之死并非初闲所为。仙门百家本不大相信，后因仙督金光瑶从中调停，于是，众仙门决定等找到赤峰尊的尸身后，再作定夺。
蓝忘机曾在云深不知处放出话语，愿为初闲脱离蓝氏。
而初闲也曾说，若是敢伤害云深不知处的任何一人，她必定三尺青锋静候。
而后，他二人离开了云深不知处，双双浪迹江湖，一路惩奸除恶、锄强扶弱。蓝忘机依旧担着逢乱必出的美名，而初闲亦是治病救人、救死扶伤。
几年后，百姓对含光君和那女子的赞颂与日俱增，颇具美名，更有不少人因此感激云深不知处。
而这些，却与仙门百家所说的大相径庭。于是，众仙家忌惮姑苏蓝氏的声名和朱雀的力量也是敢怒而不敢言。
据说，蓝老先生听闻当夜在云深不知处发生的事后，当场气晕了过去。后来也是在泽芜君的多番劝慰之下，终是一挥手说：“罢了罢了，你们的事，我再也不管了。”
众蓝氏弟子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为何向来不近女色的皎皎君子含光君，会为了一个温氏的妖女而放弃自己的一切。
他不仅仅在那静室的廊下种满了的妖艳的海棠花，又或是在静室的书桌内收藏着一幅女子的丹青画像。
时隔多年，许多年幼的蓝氏小弟子，更是不止一次的见过含光君私藏的那幅丹青画像。
一个仿若海棠花一般的赤衣女子。
可惜，百闻不如一见。
蓝愿对此事颇有见地，每每他犯了错被含光君重罚的时候，只要那女子出来说两句就可将需要抄写的家规数减半。时间久了，他也没有之前那样，如此讨厌那个抢走湛哥哥的坏女人了。
偶然间，蓝愿突然发现了那画像上提的词。
那是一句如一场浮生梦一般的题词。
“忘机长伴水云闲。”
于是，蓝愿还把这句诗当作是门派的机密，经常同蓝景仪和其他的小弟子私底下悄悄的讨论。
这似乎就成为了云深不知处，唯一的一点茶余饭后的谈资。
但无论如何，仙门百家的女修都知道，蓝忘机已经有了心上人。还是他心中的独一无二，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并且，正如某人所说的“有些人、有些事，一旦抓紧了，就再也不会放开了。”
初闲一直以来的心愿，便是闲云野鹤踏遍四时山川，在人间做一场美梦。
如此一来，也算是了却了她的心愿。
不仅如此，她发现她所希冀的温暖，只在他蓝忘机的山眉海目之间，缱绻万千，潦倒她一身痴缠。
她曾期许，如果，她不是岐山温氏的客卿，而他不是蓝氏双璧蓝忘机。
如果，他们的邂逅，也能够像传说中一样美丽……会不会一切都有所不同？
但是，一旦爱若成痴，也不枉，一生一世。
所以，如若海棠依旧，
你待如何……
是否，应该畅饮一杯，而后开怀拥抱明月？
（中部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