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对酒当歌, 强乐还无味。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住了。
蓝忘机如冠玉的面颊始终冷若冰霜，似乎还是那不能沾染的皎皎君子模样，恍若山尖雾凇一般洁白无暇。但他浅色的眼里却凝着些许躁动与无奈的冷色。还有，那喉头难以忽视的干渴和沙哑。
他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蓝忘机微微皱着眉，有些无奈的望了一眼窗外的夜色。
霜月当空，薄云缭绕。月色如此静好，盈盈地洒在二人的身上，纠缠在了一起。
“我一直都知道。”
半晌，蓝忘机突然轻轻开口，沙哑着嗓音清浅又低沉，语调温柔又柔软。
初闲闻声猛地全身一紧，皱起了眉。
蓝忘机一身白衣，依稀染就了月光的冷色，一片惆怅的霜华。他背对着她端坐在床边，肩膀宽厚，身形伟岸，却仿佛离她很远很远。
“你不想连累我。不想连累云深不知处。”
一滴冰凉的眼泪缓缓划过初闲的面颊，滴落在床铺上消失的无影无踪。
初闲依旧背对着他，纤细的双手交握，彼此紧紧地扣着。蓝忘机温柔的声音清晰的从身后传来，他的声音本就带着一些惑人的魔力，更是藏着深深的隐忍，直直的触碰到了她心底深处的柔软。
“你想做什么，我不拦你。”
踌躇过后，蓝忘机压抑的极低的语气再次响起。
初闲手上的力道愈发加重了，扣着她自己的手腕发红发疼。
“但我会同你一起。”
“不可。”初闲坐起了身，皱着眉，伸手隔着姑苏蓝氏纤白的衣袖抓住了蓝忘机的胳膊。
蓝忘机，云端的皎皎君子。
那样做，只会害了你，害你被世人诟病。
蓝忘机低头，目光淡淡扫过被初闲抓住的胳膊，眉头渐渐松开。他目光沉静地如同波澜不惊的湖面，而后缓缓伸手，将自己的手覆上了初闲因为紧张而略微颤抖的手。
“你就不能……依赖我一次吗？”他掌心的温度更是给人一种安定的慰藉。
蓝忘机凝视着她的面颊，淡淡的说着，语调极尽温柔，却夹杂着浓浓的无奈。他察觉到了，她在犹豫，因为害怕拖累他而犹豫。
“……”
初闲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依赖他吗？凭什么？我只会把你拖进更深的黑暗。
你这是在逼我，逼我忘记自己是谁，忘记自己的身份，忘记自己的命运。
“你身上的伤，也是因为我……”初闲眼里缓缓渗出了晶莹的泪滴。她知道他承受着多大压力和伤害，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无妨。”蓝忘机温声细语道，仿佛一切在他眼中只是云烟，他在意的只是眼前这个人，而已，“相信我，便好。”
初闲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蓦然回避。
她抬头对上他颜色极浅的眼眸，深邃浩渺，刹那间便醉在那样的眼光之中。
山眉海目。
“相信我。”蓝忘机惑人的声音又想起了，依旧温声细语，话语却是郑重的承诺。
在如此温柔的熏陶下，她仿佛听见了花开的声音，美妙动听，是她一直以来所眷恋的声音，潦倒她一身痴缠。
我，真的可以吗？
她抬头看着窗外的月色，太熟悉了，这正是她熟悉的月色，也是她熟悉的蓝忘机……
兰室。
蓝老先生正气得吹胡子瞪眼，一脸怒不可遏，一边怒拍桌案，一边大声呵斥着。
“忘机他……他居然当着仙门百家的面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他这将我们蓝氏百年的声誉置于何地？”
蓝启仁气得面红耳赤，忙抬手拍着胸脯顺顺气，而后又继续开口：“当年他被魏无羡所迷惑，现在又是同这妖女！我们蓝氏家规就是不得结交奸邪！可他居然……”
近日在金陵台，仙门百家为金光瑶成为仙督而道贺。姚宗主和欧阳宗主提起日前有门人被伤之事，并说此女子被蓝忘机带回了云深不知处，现在更是要求云深不知处给他们一个交代！
他蓝启仁竟然对此事一无所知。不仅如此，而一向黑白分明的蓝忘机却在众人面前一心维护此女子。
忘机他简直是胡闹！现在还无端开启了云深不知处的禁制。
眼下，似乎蓝曦臣也早就知情，却是一味的纵容他。
“你怎么也不劝劝他。”蓝老先生怒视了蓝曦臣一眼。
“叔父，初姑娘她并非是奸邪之人。”蓝曦臣微微一施礼，见叔父大怒，忙上前劝解一番。
“温室客卿，人人得而诛之！”
“初姑娘的母亲雨舟散人曾是温氏客卿这不假，但早已身死。而初姑娘她并未真心与温氏为伍，实则是为了救人。”蓝曦臣踌躇片刻，仔细的回答道。
“此女子当年便是温氏的客卿，她所说的如何能当真？更何况，近日她滥杀无辜，屠杀宗门弟子，这总是事实吧！再这样下去，姑苏蓝氏的名声和百年基业也都不保了！”
“叔父，这当中必然有什么误会。”蓝曦臣微微皱眉，解释道，“给他们一些时间，自然可以消除误会。”
“曦臣，我不想忘机和你们的父亲一样……”蓝老先生痛心疾首的说着。
闻言，蓝曦臣内心一阵微疼，面露难色，犹豫片刻又坚定地答道：“我相信初姑娘的为人，也相信忘机。”
“你一个人相信又有何用？仙门百家相信吗？！”蓝老先生怒斥着，而后无奈又烦躁的挥挥手，“罢了罢了，下去吧，明日便派人遣那女子离开云深不知处……”
“这，恐怕不妥。”蓝曦臣皱眉说道，“忘机他不会同意的。”
“不需要他同意。蓝氏的百年声誉比什么都重要。”蓝老先生拂袖就走，不再停留。
蓝曦臣看着走远的蓝启仁，皱了皱眉，有些担心的叹了口气。
真希望他们，能够渡过这个难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