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八章 守护

废帝被幽禁的地方在玉米国最偏远的一处庄园，四周是高高的石墙，墙头插满了锋利的铁刺，据说是为了防止乌鸦进入。

　　

　　这反而激起了我们的好奇心。

　　

　　“小斑，你确定是这里吗？”

　　

　　我站在斑点狗的脊背上，不确定地望着远处阴森的灰色建筑。

　　

　　555号则停在我身后，它现在飞行能力已经进步很多，但长途旅行还是需要小斑这个“专属坐骑”。

　　

　　小斑点点头，鼻子抽动着：“气味很新鲜，他就在里面。”

　　

　　我们三个组成了可能是史上最奇特的复仇小队，虽然新皇帝已经继位，废帝也失去了所有权力，但555号坚持要亲眼看看那个杀害自己的人类最后的结局。

　　

　　“不是为了复仇，”555号曾这样解释道，“而是为了确认他再也不能伤害任何族类。”

　　

　　小斑带着我们绕到庄园后方，那里有一棵高大的橡树，枝丫正好伸过围墙。

　　

　　我率先飞过去侦查，发现废帝正独自坐在花园里，面前摆着一盘几乎没动过的午餐。

　　

　　他比上次见到时消瘦了许多，眼睛深陷，手指神经质地敲打着桌面。

　　

　　我飞回报告情况后，555号决定亲自去看看。

　　

　　它扑棱着翅膀飞向废帝，轻盈地落在餐桌对面。

　　

　　废帝起初没注意到这个小黑点，直到555号故意碰倒了一个盐瓶。

　　

　　“啊！”

　　

　　废帝惊叫一声，猛地抬头。

　　

　　当看到是一只乌鸦时，他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又是你们…阴魂不散的家伙！”

　　

　　555号歪着头看他，那种姿态我太熟悉了，少年皇帝思考问题时总是这样。

　　

　　废帝却像见了鬼一样从椅子上摔下来，手脚并用地往后退。

　　

　　“走开！走开！我知道是你…你变成鸟回来找我报仇了！”

　　

　　他歇斯底里地挥舞着手臂，打翻了桌上的红酒，深红色的液体像血一样漫开。

　　

　　555号没有进一步刺激他，只是静静地看了几秒，然后飞回我们身边。

　　

　　它的小胸脯剧烈起伏着，不是由于疲劳，而是情绪激动。

　　

　　“他疯了，”555号轻声说，“那是比死亡更可怕的惩罚，被自己的恐惧吞噬。”

　　

　　我们离开时，听到废帝在尖叫着让仆人把所有窗户封死。

　　

　　“不能让任何鸟飞进来！”

　　

　　他的声音带着恐惧和神经质的颤抖。

　　

　　回程的路上，我们三个都沉默不语。

　　

　　正义得到了伸张，却没有想象中的快意，只有一种淡淡的悲哀。

　　

　　小斑的步伐比平时慢了许多，仿佛背负着无形的重量。

　　

　　“看那边！”

　　

　　555号突然飞高了一些，指向路中央的一个小灰球。

　　

　　我飞近查看，发现那是一只小刺猬，它蜷缩在尘土飞扬的路中央，似乎被过往马车的轰鸣声吓坏了。

　　

　　一辆满载干草的马车正从远处驶来，车夫显然没注意到路上这个小不点。

　　

　　“得帮帮它！”

　　

　　我立刻俯冲下去，用喙轻轻啄刺猬的刺：“快起来！危险！”

　　

　　小刺猬微微张开一点，露出一双黑豆般惊恐的眼睛，但就是不肯移动。

　　

　　马车越来越近了，地面开始震动。

　　

　　“小斑！”我急得大叫。

　　

　　斑点狗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它飞奔过去，小心翼翼地用鼻子拱小刺猬。

　　

　　刺猬的刺扎得小斑直哼哼，但它坚持着把这个小不点一点点推向路边。

　　

　　就在马车轮子即将碾过的瞬间，我们成功把小刺猬推到了安全地带。

　　

　　“谢…谢谢。”

　　

　　小刺猬终于完全展开身体，声音细如蚊呐：“我太害怕了，动不了…”

　　

　　555号落在它旁边：“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独自在这里？”

　　

　　“我叫小卷，”刺猬怯生生地说，“我和妈妈走散了…”

　　

　　我们三个交换了一下眼神。

　　

　　虽然急着回首都，但不能丢下这个小家伙不管，于是小斑叼起小卷，我飞在前面侦查，555号负责警戒空中可能的天敌，一路护送小卷到了附近的灌木丛。

　　

　　幸运的是，小卷的妈妈正在焦急地寻找孩子，看到我们送小卷回来，刺猬妈妈激动得差点用刺扎到小斑的鼻子。

　　

　　“天哪，你们是天使吗？”

　　

　　刺猬妈妈泪眼汪汪地感叹道。

　　

　　555号轻轻摇头：“只是路过的朋友。”

　　

　　告别刺猬母子后，我们继续赶路。

　　

　　天色渐晚时，终于看到了首都的轮廓，皇宫的金顶在夕阳下闪闪发光，那里现在由一位平和的皇帝统治，乌鸦族群重新过上了安宁的生活。

　　

　　“等等，那是什么？”

　　

　　路过一条偏僻的小巷时，我注意到一堆破布在微微颤动。

　　

　　小斑的耳朵竖了起来：“有哭声。”

　　

　　我们走近一看，破布下面藏着一只瑟瑟发抖的小豚鼠！

　　

　　它金黄色的毛发脏兮兮的，圆溜溜的黑眼睛里满是泪水，前爪还抱着一小块发霉的面包。

　　

　　“别吃那个！会生病的！”

　　

　　我赶紧飞过去把霉面包踢开。

　　

　　小豚鼠吓得往后一缩，差点撞到墙上。555号用最温和的声音说：“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你叫什么名字？”

　　

　　“灿…灿灿，”小豚鼠结结巴巴地说，“主人说我吃太多，把我扔在了这里…”

　　

　　我的羽毛立刻气得竖了起来。

　　

　　人类怎么能这样对待一个小生命呢？

　　

　　555号的表情也变得严肃，它转向我：“502，我们不能丢下它。”

　　

　　当然不能。

　　

　　虽然我们乌鸦和豚鼠在自然界没什么交集，但保护弱小的本能是共通的。

　　

　　问题是，灿灿显然无法像小斑那样跟着我们到处跑，它太弱小了，需要一个安全的栖身之所。

　　

　　“先带它回林苑，”我提议道，“族群会帮忙的。”

　　

　　于是小斑再次担任运输工作，小心翼翼地把灿灿叼在嘴里，我们则飞在旁边警戒。回到林苑时，夜已深了，但族长001还在等我们。

　　

　　“这是…”

　　

　　族长看着这个意外的“战利品”，翅膀抖了抖。

　　

　　555号简明扼要地解释了情况。

　　

　　令我惊讶的是，族长001不仅没有反对，还立刻召集了几只成年乌鸦，连夜在林苑最隐蔽的角落为灿灿搭建了一个舒适的窝。

　　

　　小窝用柔软的干草、苔藓和羽毛铺成，甚至还有一个小“仓库”存放食物。

　　

　　“从今晚起，”族长宣布道，“灿灿受乌鸦族的保护。”

　　

　　接下来的日子，灿灿成了林苑的吉祥物。

　　

　　它虽然胆小，但性格温顺可爱，很快就赢得了所有乌鸦的爱宠。

　　

　　我们轮流为它寻找新鲜蔬菜和水果，教它辨认哪些野草可以吃；小斑则负责教它躲避天敌的技巧；555号甚至为它编了一首小曲，经常在睡前唱给它听。

　　

　　灿灿以惊人的速度适应了新生活，它金黄色的毛发恢复了光泽，圆滚滚的身体像个毛绒球，黑眼睛总是闪着感激的光。每当我们觅食归来，它都会兴奋地蹦跳着迎接，用小小的爪子为我们梳理羽毛。

　　

　　“你们是我最好的朋友！”

　　

　　灿灿经常这样说，声音里满是真诚。

　　

　　一个月后的清晨，我们遇到了命运的又一个转折点。

　　

　　那天灿灿正在林苑边缘采集蒲公英，突然传来一阵人类的声音。

　　

　　“公主殿下，请别走太远！”

　　

　　“我就看看那片花丛，就一会儿！”

　　

　　我们立刻进入警戒状态。

　　

　　小斑叼起灿灿就往灌木丛深处跑，我和555号则飞上枝头观察情况。

　　

　　从树叶的缝隙中，我们看到一个穿着淡蓝色裙子的小女孩，大概六七岁的样子，正小心翼翼地走进林苑。

　　

　　她的头发像阳光一样金黄，眼睛则是玉米田般的碧绿色。

　　

　　“是皇室成员，”555号低声解释道，“看她的胸针，那是皇室公主的标志。”

　　

　　小公主似乎独自溜出了侍从的视线。

　　

　　她轻手轻脚地在花丛中走着，突然，她看到了什么，惊讶地捂住了嘴。

　　

　　“天啊，好可爱！”

　　

　　顺着她的目光，我惊恐地发现灿灿不知何时又跑了出来，正抱着一片菜叶大快朵颐！

　　

　　小斑显然没注意到这个突发情况，正在不远处警戒。

　　

　　就在我准备俯冲下去警告灿灿时，555号拦住了我：“等等，看她的眼神。”

　　

　　小公主看着灿灿的眼神中没有一丝恶意，只有纯粹的喜爱和好奇。

　　

　　她慢慢蹲下身，伸出一只小手：“嗨，小家伙…”

　　

　　灿灿这才发现人类的存在，吓得菜叶都掉了。

　　

　　但奇怪的是它没有立刻逃跑，而是好奇地嗅了嗅空气。

　　

　　“你不怕我吗？”

　　

　　小公主的声音像林间的小溪一样清澈：“可爱的小宝宝，我不会伤害你的。”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块胡萝卜，看起来鲜嫩多汁。

　　

　　灿灿犹豫了一下，最终抵挡不住诱惑，小心翼翼地接过了胡萝卜。

　　

　　“公主殿下！您在哪里？”

　　

　　远处传来侍从焦急的呼唤。

　　

　　小公主迅速做了决定。

　　

　　她脱下小外套，轻轻地裹住灿灿：“我带你回家，你不会再挨饿了。”

　　

　　灿灿惊慌地看向我们的方向，我赶紧发出只有它熟悉的叫声，示意没关系。

　　

　　555号也点点头：“这是个好机会，它是小豚鼠，皇宫的生活对它来说更安全些。”

　　

　　就这样，灿灿被小公主带走了。

　　

　　我们远远跟着，确保它安全抵达皇宫。

　　

　　看着小公主像捧着珍宝一样把灿灿抱进她的寝宫，我们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它会过得很好的，”555号欣慰道，“就像…就像当年我照顾你们一样。”

　　

　　我看着555，想起了当年它当皇帝的时光。

　　

　　现在，命运完成了一个奇妙的循环，曾经被人类保护的乌鸦，现在帮助另一个小生命找到了人类的庇护。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偶尔会飞过皇宫的花园，看看灿灿过得好不好。

　　

　　小公主为它准备了一个精美的笼子防止动物伤害它，里面铺着丝绸和棉花；每天有新鲜蔬菜和特制的豚鼠草饼；甚至还有小玩具。

　　

　　灿灿明显胖了一圈，毛发油光水滑，看到我们时会兴奋地“吱吱”叫。

　　

　　小公主似乎也很喜欢我们的来访，她很快就认出了我和555号，经常在窗台上放一些谷物和水果。

　　

　　有一次，我甚至听到她对灿灿说：“你的乌鸦朋友真聪明，就像父皇故事里说的守护灵一样…”

　　

　　秋天来临的时候，我们听说被废黜的那个皇帝死了。

　　

　　据说是长期闭门不出导致的风湿病恶化，死时还嚷嚷着驱赶什么乌鸦和斑点狗。

　　

　　这个消息没有引起多少波澜，玉米国在新皇帝的统治下繁荣昌盛，乌鸦族群也享受着前所未有的安宁。

　　

　　“502，你看。”

　　

　　一天傍晚，555号站在林苑最高的树枝上叫我。

　　

　　我飞上去，看到皇宫方向升起了一盏盏孔明灯，在暮色中像星星一样闪烁。

　　

　　最大的那盏灯上，画着两只乌鸦，一只斑点狗和一只豚鼠的剪影。

　　

　　“是小公主放的，”555号轻声道，“她在感谢我们。”

　　

　　我望着那些渐渐升高的灯光，突然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守护。

　　

　　不是复仇，不是权力，而是无私的关爱，像小斑那样忠诚的陪伴，像我们族群对小刺猬和灿灿那样本能的保护。

　　

　　夜风拂过我的羽毛，带着远处花园的花香。

　　

　　小斑在树下的小窝打着盹，灿灿在皇宫里安然入睡，555号靠在我身旁，这个由不同物种组成的奇妙大家庭，正在用各自的方式守护着这片我们共同热爱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