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一章 限制
神殿入口的结晶门自动滑开时，我胸前的雷击结晶已完全融入血肉，皮肤下泛着幽蓝光芒的血管纹路，与门上蚀刻的龙形图腾完美吻合。
小青龙的龙爪深深抠进我肩胛骨。
“这是...它的标记。”
小龙颤抖的声音像被掐住脖子：“紫晶龙王的印记。”
幼鲸在门外徘徊不前，它额头上的结晶开始与神殿共鸣，发出刺痛耳膜的高频震动。
我伸手触碰门上的龙纹，刹那间，无数记忆碎片如高压水流般冲进脑海——
身穿紫衣的我站在火山口，脚下是沸腾的岩浆；我手持权杖点化水晶，赋予它们调节意识的能力；最清晰的是个痛苦决定：必须建立控制系统，否则文明将因意识同质化而自我吞噬...
“宁远！”
小青龙的尖叫将我拉回现实。
鼻腔充满血腥味，耳道湿漉漉的，显然刚刚经历了记忆灌流的生理反应。
但更震撼的是眼前的景象：神殿内部根本不是传统庙宇，而是由无数六棱水晶柱组成的庞大矩阵，每根柱体内部都流动着液态光。
地面是半透明的结晶板，下方能看到深海鱼群游弋，我每走一步，落脚处的水晶就会亮起紫罗兰色的光纹，像在确认身份。
小青龙突然飞向中央控制台。
那是个悬浮的十二面体水晶，表面浮现着全球地图，不同区域标注着数字：火之国47%，镜子国53%...恐惧之国赫然显示着82%，且数字在不断跳动上升。
“相似度阈值...”我脱口而出，仿佛早已熟知这个概念：“超过65%会触发意识风暴。”
小青龙猛地转头：“你想起来了？”
记忆碎片再次涌现。我看到自己在紫晶龙时期，目睹某个古代文明如何因思想完全统一而停滞，最终在自我重复中消亡，于是创造了这套系统：当某个文明意识相似度超过临界值，神殿会自动释放“分形脉冲”，迫使文明分裂或部分重置。
“恐惧之国……”
我踉跄走向控制台，手掌按上主水晶。
更多数据涌入：安雾系统人为提高国民意识相似度；净心院通过药物压制个性差异；连教育系统都在批量生产思维克隆体...这一切即将触发系统的强制干预。
控制台突然投射全息影像——紫晶龙，我的前世，正在向初代祭司们解释系统原理。他手中的权杖与我现在佩戴的千相镜如出一辙。
“多样性不是缺陷，而是文明存续的必需。”
影像中的我面容肃穆地讲解道：“当所有人都想得一样时，创新就死了，也就是成为‘混沌’，系统会确保任何文明不会因自我复制而走向终结。”
影像切换，展示历史上几次“意识风暴”：青铜帝国的突然瓦解，沙漠王国的神秘迁徙，甚至包括镜子国三十年前的“大觉醒运动”……全是系统在相似度超标后的自动调节。
小青龙用尾巴拍打控制台：“快看这个！”
恐惧之国的数据图表触目惊心。
82%的相似度中，76%来自安雾的药物控制，14%源于信息封锁，剩下10%是对异见者的物理清除。图表旁显示着倒计时：距离强制干预还有17天6小时。
“要怎么做？”
控制台弹出预案：A级干预（意识风暴）将导致40%人口突然丧失记忆；B级干预（文化重置）会抹去该国70%的文化符号；最温和的C级干预（思想震荡）也会让全国人经历三天剧烈头痛与认知混乱。
“不能这样...”我握紧千相镜：“一定有其他办法。”
神殿突然震动，水晶矩阵变换排列，组成新的界面。
这次显示的是控制系统的核心代码，一种用某种液态光写成的法则。
小青龙倒吸冷气：“这是...龙语编程？”
我竟能读懂这些闪烁的符文，每条法则都在强调平衡而非控制，其中最核心的一条是：“当守护者归来，系统可转为手动模式。”
“你就是守护者。”小青龙肯定道：“你身上有紫晶意识体。”
控制台升起柱状接口，形状恰似我胸前嵌入的雷击结晶。
当结晶与接口接触的刹那，整座神殿发出海啸般的轰鸣，所有水晶柱同时放射紫光。
痛苦如潮水袭来。我跪在控制台前，看着自己的手臂浮现龙鳞纹路，额角冒出水晶犄角。
记忆如决堤洪水：作为紫晶龙王的骄傲与孤独，建立系统时的挣扎，甚至...预见到自己会意识体移动的安排。
“系统不是暴政...”
记忆中的我对着某个模糊的人影说：“而是防自杀装置，文明有时需要被阻止走向自我毁灭，就像拉住要跳崖的朋友。”
当融合完成，我已成为系统的一部分，或者说，我就是系统的观测意识体。
控制界面变得亲切如肢体延伸，我能感知到全球意识流的微妙波动，甚至能预判某个区域即将出现的思想变迁。
最震撼的是千相镜的新功能。
它现在能显示任何人的意识光谱子恐惧之国的国民呈现出可怕的一致性，像克隆人般重叠；而火之国虽然粗犷，却有着斑斓的思维多样性。
我启用手动模式，调出恐惧之国的详细数据。
安雾系统的核心是种神经抑制剂，压制大脑前额叶的创造性思维；净心院的洗脑仪式则强化杏仁核的恐惧反应。两者结合，制造出温顺而统一的国民意识。
小青龙紧张地盘绕在控制台上：“你能直接关闭系统干预吗？”
“可以。”
“但那样等于纵容恐惧之王继续毒害国民，”我苦笑，手指划过界面，调出历史记录：“系统上次对恐惧之国的干预是七十年前，相似度79%。那次思想震荡导致独裁者下台，国家分裂为七个城邦...”
“然后重组为更隐蔽的恐惧之国。”
小青龙补充道。
我尝试修改参数。系统允许将干预方式从“强制”改为“引导”，但核心原则不变：必须将相似度降至65%以下。
新方案是在边境建立“思想缓冲区”，用映真镜向境内投射多样化信息；同时秘密破坏安雾工厂，逐步减少神经抑制剂的供应。
“治标不治本。”
小青龙一针见血道：“只要恐惧之王还在，他总会找到新方法控制思想。”
控制台突然警报大作。
某个子系统被激活——
是恐惧之国的黑云卫，他们找到了通往神殿的外围通道。
监控画面显示，黑袍人正用某种装置融化结晶墙壁，为首的正是恐惧之国的首席净心师。
“他们想干什么？”
系统分析给出答案：恐惧之王不知从哪得知神殿的存在，妄想控制该系统来永久固化国民意识。
更可怕的是，他们携带了“意识锁”，一种能局部覆盖系统设置的禁忌武器。
“必须阻止他们。”
我启动防御协议，水晶矩阵开始重组。
但系统警告：全面防御会消耗过多能量，可能提前触发对恐惧之国的干预。
千钧一发之际，母鲸的吼声从监控中传来。
它率领鲸群撞向黑云卫的潜艇，但净心师启动了某种声波武器，幼鲸痛苦地翻滚着，额头结晶出现裂纹。
我拍下紧急按钮。
神殿外围的结晶突然变得血红，释放出高频震动。
监控画面里，黑云卫的装置纷纷爆炸，融化的结晶墙瞬间凝固，将几个黑袍人封在其中。
母鲸则趁机带着受伤的幼鲸撤离。
但危机没有解除。
系统显示，恐惧之王已派第二波人马带着更强大的武器赶来。
更糟的是，这次袭击导致恐惧之国的意识相似度飙升到85%，触发红色警报。
“手动干预已不可避免。”
系统冷冰冰地提示：“请选择干预等级。”
我看向千相镜。
镜中的我半人半龙，眼中是深深的疲惫。
记忆告诉我，每次干预都意味着成千上万人将经历认知撕裂的痛苦，但若不干预，整个文明会像被蚁群蛀空的巨树，外表完好内里腐朽。
“还有第三条路。”
小青龙突然说：“你当年设计系统时，留了个后门。”
控制台果然弹出隐藏选项：守护者可直接降临目标国，以自身为媒介引导意识分流。
代价是守护者将承受所有分流痛苦，且成功率仅37%。
“意思是...我会成为活体避雷针？”
我试图开玩笑，喉咙却干涩得发疼。
小青龙没有笑：“更准确地说，是活体过滤器。所有要施加给国民的干预效果，都会先经过你的意识处理。”
画面切换，显示恐惧之国的实时景象。
街道上，国民像梦游者般整齐划一地行动；学校里，孩子们机械地背诵《圣护经》；连市场上的讨价还价都遵循固定脚本。这是个没有意外的国度，就像精密的钟表内部，每个齿轮都严丝合缝。
我想起沧浪的女儿，想起雪妃，想起那些被“断根”的沉默者。
系统数据冰冷地宣告：若不干预，恐惧之国将在六代内彻底丧失创新能力，沦为文明化石。
“准备干预协议。”我听见自己说。
小青龙尖叫着阻止，但我已启动程序。
控制台升起三根水晶柱，形成传送门。系统最后一次警告：“守护者将承担所有分流痛苦，是否确认？”
我看向千相镜。
镜中的天秤两端，一端是恐惧之国麻木的民众，一端是可能发疯的自己，而平衡点上，浮现出紫晶龙王的身影，他对我点头，仿佛在说：这才是守护的真谛。
“确认。”
水晶门忽然爆发出刺目的强光。
在意识被撕扯的剧痛中，我最后看到的是系统界面上的倒计时归零，以及新跳出的提示：
“守护者模式激活。相似度调节开始。愿多样性之光与你同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