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五章 园丁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我强作镇定，后退半步。
“因为我们需要您的能力。”
马库斯靠近：“您能治愈精神疾病，实质是重组意识结构，这正是月光计划最后缺失的一环：如何让不同意识体完美融合而不排斥。”
他递给我一份名单：“这些是下批捐赠者。”
名单上第一个名字让我胃部痉挛：莉莉·陈，8岁，意识屏障能力者。
他们找到了莉莉。
“我想先看看设施。”
我努力控制声音不发抖。
马库斯带我穿过重重安检，来到地下三层。
这里的情景与我感知到的画面一致：数十个透明舱体排列在圆形大厅中，每个舱内漂浮着一个人，头顶连接着蓝色光缆。大厅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球形装置，内部闪烁着雷电般的能量。
“意识融合核心，”马库斯骄傲地介绍道：“目前成功率已达37%。”
“那些失败的呢？”
“分解为基本意识粒子，用作养料。”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讨论废料回收。
当走过7号舱体时，我看到了莉莉，她瘦小的身体悬浮在淡蓝色液体中，紧闭的眼睛不断快速转动，像是在做噩梦。舱体标记着“预备阶段”。
“这孩子很特别，”马库斯说道：“她的意识屏障曾让我们三个采集员精神崩溃。但最终，饥饿是最好的软化剂。”
我握紧拳头，指甲陷入掌心。
他们一定是折磨到莉莉虚弱不堪才突破她的防御。
“我能试试与她建立联系吗？也许能帮助稳定她的意识便于采集。”
马库斯考虑片刻，同意了：“但只能通过外部接触，不准开启舱体。”
当我的手指贴上舱体玻璃时，我将全部意识感知聚焦成一道细针，刺破莉莉脆弱的防御屏障：
莉莉，是我，程医生。别怕，我会救你。现在集中注意力，告诉我这里面还有多少清醒的人？
莉莉的意识微弱如风中的烛火：7号舱后面...有个秘密通道...清醒者在那里...他们等一个叫“园丁”的人...
这是“清醒者”给我的代号！
马库斯突然按住我的肩膀：“时间到了，张医生。您需要休息，明天开始正式工作。”
当晚，我被安排在豪华客房，门外有两名“护理员”把守，等确认监控被我用能力暂时干扰后，我悄悄溜出窗户，沿着外墙管道爬下七楼。
按照莉莉的提示，我找到了7号舱体后方隐蔽的维修通道，通道尽头是一扇生锈的铁门，上面用指甲划出了一个几乎看不见的月亮草图案。
我轻声说出密码：“月光下的紫罗兰。”
门开了，一只手将我拽入黑暗。
十几双发光的眼睛在阴影中注视着我。
他们有老有少，共同点是太阳穴都有手术疤痕。
“园丁，你终于来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当灯光亮起，我震惊地看到陈伯站在那里，左眼已经换成义眼。
“你没死？”
“死了一部分。”
他苦笑着指向自己的头：“他们取走了我关于女儿的大部分记忆，但清醒者救了我。”
他带我穿过迷宫般的隧道，来到一个地下空间。
墙上贴满失踪者照片，中央电脑显示着全球月光计划的设施分布图。
“这里都是被部分采集过的实验体，”陈伯解释道：“我们藏在地下管道系统，破坏他们的采集计划。”
他调出一段监控录像：马库斯正在与月亮草国总统通话，提到了“终极阶段”：将超级意识武器植入各国领导人脑中，实现全球意识统一。
“三天后是新月之夜，”陈伯说道：“那时月球引力最弱，是他们尝试全球联网融合的窗口期。我们必须摧毁主控核心。”
“但那个球形装置有电磁屏障，我的能力无法穿透。”我指出道。
“所以我们找到了这个。”
陈伯打开保险箱，取出一支装满银色液体的注射器：“纳米意识增强剂，太阳花计划的原始版本。它会让你能力暴增12小时，但之后...”
“但之后会脑死亡。”
我接过注射器：“莉莉的父亲知道你要给我这个吗？”
陈伯的独眼流下泪水：“我不仅是小雨的父亲，也是月亮草国的前情报局长。这个计划始于我任内，我的罪孽需要我来终结。”
我们制定了计划：新月之夜，清醒者会制造电力故障，而我潜入核心室，用增强后的能力同时破坏所有采集舱的连接系统。风险在于，我的意识可能被核心反噬。
“还有件事，”陈伯递给我一个小装置：“这是意识备份器。如果你...失败，它会将你的能力模式上传到我们的网络，其他人可以继续战斗。”
离开前，我在莉莉的舱前停留，通过意识连接，我向她体内植入了抵抗程序，一旦收到特定频率的电磁脉冲，她的意识会立即进入假死状态，骗过采集系统。
“明天见，小勇士。”
我轻声道，然后悄悄返回客房。
第二天，马库斯带我参观“治疗中心”，他们挑选特定基因的人群，用药物和精神折磨“软化”其意识防御，然后像榨果汁一样提取意识精华。
“这位是凯瑟琳，”马库斯指着一位金发女子：“她的抽象思维能力评分最高，可惜昨晚突发脑溢血身亡。”
他毫无怜悯地让人拖走尸体。
我强忍呕吐感，假装认真记录。
中午用餐时，我注意到餐厅工作人员中有个戴眼镜的年轻人不断向我使眼色。
当经过他身边时，他塞给我一张纸条：“电力室，午夜，密码紫罗兰开花。”
新月之夜来得太快。
当月亮被云层遮盖时，我注射了纳米增强剂。
剧痛瞬间席卷全身，仿佛有人在我脑中点燃了镁条，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
我能感知到整栋建筑里每个人的意识位置，像黑暗中发光的星座。
警报突然响起，灯光熄灭，应急照明亮起。计划开始了。
我冲向核心室，沿途警卫在我增强的能力下像木偶般僵立。
核心室的门禁系统在意识干扰下失灵。当我推开门时，眼前的景象令我窒息：
球形核心悬浮在房间中央，周围环绕着三百个采集舱，每个舱体都延伸出蓝色光缆连接核心。舱体里不仅有莉莉这样的孩子，还有各国政要、科学家、艺术家...甚至包括几位我以为早已死去的"清醒者"成员。
马库斯站在控制台前，毫不惊讶地看着我：“我就知道'园丁'会来浇水。”
他按下按钮，核心突然爆发出刺眼蓝光：“可惜晚了，全球联网已经启动！”
增强后的能力让我看到真相：月光计划远比我们想象的先进。他们已经在23个国家建立次级核心，此刻正将数千个精英意识强行融合，创造所谓的“全球意识体”。
“你疯了！”
我大喊道：“这种强制融合会摧毁所有参与者的个性！”
“个性？”马库斯大笑：“那只是进化的绊脚石！”
他掏出手枪，但我的意识早已先一步侵入他的运动神经，在增强剂作用下，我不仅能读取意识，还能直接控制人体。
马库斯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调转枪口，对准他的太阳穴。
“不！”
一个声音突然插入。
陈伯冲进来：“别杀他！他的意识里有终止密码！”
我迅速改变指令，让马库斯僵直不动。陈伯连接上一个装置到主控台：“快，进入他的意识找密码！全球联网完成度已达65%！”
我抓住马库斯的头，意识如利剑刺入。
他的思维迷宫布满陷阱，但在增强剂加持下，我势如破竹，最终，在最深处的记忆保险箱里，我找到了三组数字：7-2-0。
陈伯输入密码，核心的蓝光开始闪烁。然而系统提示：“终止程序需要生物密钥确认。”
马库斯突然狞笑：“需要我的活体认证...你们输了！”
全球联网完成度：78%。
“还有一个办法。”
陈伯看向我：“用你的能力，把我转化为生物密钥。我的大脑里有他早期的神经印记。”
“那会烧毁你的意识！”
“我早该死了。”
陈伯平静地坐下，将电极贴在自己太阳穴：“开始吧，园丁。”
没有时间争论，我将双手放在陈伯头部，意识如洪水般涌入，按照在马库斯脑中看到的神经模式，重塑陈伯的脑电波特征。
痛苦让陈伯全身痉挛，但他咬牙坚持。
“生物密钥确认中...认证通过。全球联网终止。开始意识返还程序。”
核心的蓝光转为柔和的绿色，所有采集舱的连接光缆开始逆向传输。
马库斯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瘫倒在地。
我精疲力竭地跪下，增强剂的副作用开始显现，视野边缘出现黑色雪花。
恍惚中，我看到莉莉的舱体打开，她咳嗽着坐起来，眼神清澈。
陈伯的身体倒在一旁，嘴角却带着微笑。他的最后一句话是：“告诉小雨...爸爸爱她...”
警报声中，警卫即将破门而入。
我用最后的意识力触发了备份装置，然后坠入无边黑暗。
当我再次醒来，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天花板和莉莉的笑脸。
“园丁醒了！”她欢呼着跑了出去。
片刻后，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走进来，是餐厅里递纸条的那位，他递给我一份报纸，头条是《月亮草国精神健康中心爆炸事故：数百名被非法拘禁者获救》。
“全球月光计划设施昨晚同时瘫痪，”他欣慰地解释道：“所有被采集的意识体都开始自动返还。马库斯和其他负责人被捕，月亮草国总统宣布辞职。”
“陈伯呢？”
“安葬在秘密花园，和其他牺牲的清醒者一起。”
他递给我一个小盒子：“这是他的遗物，留给你的。”
盒子里是一枚银色徽章，正面刻着月亮草，背面却是一朵太阳花。
这是陈伯作为双重身份的证明。
“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莉莉拉着我的手问。
我看着窗外的朝阳，感受着脑中微弱但坚定的意识波动，备份装置不仅保存了我的能力模式，还意外保留了我的全部记忆。
“我们继续做园丁，”我揉揉莉莉的头发：“世界上还有太多需要治愈的意识。”
远处，新一天的晨光正穿透云层，照亮这个曾被黑暗笼罩的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