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如影随形（1）
临近过年，S市天气转好，天气预报一连半个多月都是晴天。
然而阮清晨还是没敢脱羽绒服，像只笨重的小企鹅，用帽子围巾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进了室内才敢摘下。
“阮阮妹妹，毛衣新买的？你不回家过年啦？”
离过年不到一周，S市已经在空城前夕。邓青柠端着咖啡喝了一口，目光在她和靳晏清两边来回飘。
B市气温比这边高多了，现在还买毛衣，那铁定是不打算回去过年了。
难道是……
阮清晨放下水壶，整理绿萝叶片，“嗯，今年爸妈都不回家，所以我也不回了。毛衣好看吧？我趁快递停运前入手的，好贵呢。”
她这件是高领粗线毛衣，米色中长款，还有收腰的，很衬她细白的肤色，一看质地版型就不便宜。
邓青柠由衷地夸赞：“真漂亮。”夸完，还不忘看靳晏清一眼。
怎么还在看案卷？一天到头看不完，他们明明没接几个案子。多看看阮阮妹妹不好吗？
邓青柠提议：“那阮阮妹妹来我家过年吗？”
阮清晨还以为她开玩笑，邓青柠说：“我今年也不在家过年，我俩一起吧。”
邓青柠是本地人，阮清晨还在诧异，贺默原无情地戳穿了她：“你就是被催婚催的吧，跑出来过年，还拖人家阮阮妹妹下水。”
邓青柠眯眼，转头怼他：“怎么平常没看你脑筋转这么快？”
贺默原笑眯眯：“只对你的事情反应快，受宠若惊吧？”
“滚。”邓青柠哀怜地撑住下巴，“都催好多年了，真不想回家过年，每次都是七大姑八大姨轮番上阵催催催，就不能好好过个年嘛。阮阮妹妹，你都不被催的嘛，应该到了被催的年龄了？”
邓青柠刚说完，余光瞟到靳晏清停了翻页的手。
咦嘻嘻嘻。
“我啊，我还好……”阮清晨理了理头发，微卷的发梢衬得笑容更可爱了，“我读书早，所以年龄小，爸妈都不急。”
“啊？你不读完研了？”
“嗯，我读完才22岁。”
邓青柠如被雷劈，“所以你现在就25、6？太小了吧，上学没被欺负？”
“还好啦。以前大家看我年纪小，都会照顾一下。所以一直蛮幸运的。”
贺默原在旁边嗤笑：“羡慕嫉妒恨？这么小的小妹妹哦？”
“……滚！”
邓青柠还要怼，看见那边一直沉默的江骁，顿时不说了。
出事后，江骁至今没再谈，过年更不回家。
邓青柠幽幽叹气。
掐指一算，整个调查组都是过年不回家的人。这样最大的好处就是过年值班不用愁，大家轮着来。
好像反而值得高兴了？
阮清晨拿着水壶去装水，前脚刚走，后脚桌上手机就响了。
她的铃声很萌，是一连串的鹦鹉叫声。邓青柠叫她：“阮阮妹妹，电话！”
“哎，就来！”
邓青柠探头看了一眼，“崔队？B市号码？”
她话音刚落，阮清晨就小跑过来，抓起手机往外走，水壶都没放，“喂，崔队……啱啱食完早餐，你呢？……”
她就站在外面打电话，隔着玻璃门，只能隐约听出是B市话。邓青柠的视线追着她出去了，揣着下巴若有所思：“不会是给老情人打电话吧？我们阮阮妹妹这么可爱，肯定走哪都有人追……”
邓青柠还没说完，感到背后有人看她。
贺默原转过身来，叼着嚼了一半的薯条，表情凝固了，连江骁都抬起头，推了推眼镜。
邓青柠：“看毛线？”
两个大男人默默低头，干自己的活。邓青柠转身，正对上靳晏清若有所思的视线。
邓青柠：……
她好像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办公室弥漫起前所未有的僵硬气氛。阮清晨刚好打完电话，开开心心地进来。
出于求生欲，邓青柠想补救一下：“阮阮妹妹，谁的电话？”
“是B市崔队的，我来这边都没和他联系过。快过年了，他打电话来问候一下，问我什么时候回家。”阮清晨开始穿戴衣物，“邓青柠，S市有什么特产吗？能打包邮寄的，最好是吃的？”
邓青柠下意识看了靳晏清一眼。
靳晏清还在看案卷，一点反应都没有。
“呃，那个，五香豆？”邓青柠说话特别慢，生怕再说错一个字，“醉泥螺是可以啦，但不好寄，熏鱼呢？B市不是啥都有嘛……”
阮清晨：“有是有，但一份心意嘛。崔队在那边照顾我很多，他过年也要加班，寄点吃的慰问一下。”
邓青柠哦了一声，坐着不敢动。
靳晏清不说话，谁敢瞎给阮清晨出主意。
“现在是上班时间。”
靳晏清刚刚开口，其余三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阮清晨自知理亏，小声辩解：“组长，就一下下，给我一个小时嘛，我寄了东西就回来？明天快递就不收件了。”
贺默原小声提醒：“扣全勤。”
作为调查组成立以来，有且仅有的扣过全勤的人，他对此耿耿于怀。
阮清晨哽住了。
全勤？
调查组的工资更高一些，全勤不是个小数目。
刚买了毛衣，她还要给崔队买礼物，银行卡上还有多少？这全勤扣下来很肉疼的。
邓青柠爱怜地看着阮清晨，感觉阮阮妹妹跟耷拉了耳朵的小猫似的，可怜巴巴又萌死人。
靳晏清懂不懂照顾妹子？不懂让她来。
阮清晨抱着毛线帽子，下巴躲在毛衣领子里，眼巴巴地看着靳晏清，“组长？”
靳晏清垂眼，翻了一页案卷，“可以午休去买。”
“中午就一小时，来不及。”
“下午。”
“下午快递不收件了怎么办，而且我还要给你做晚饭呀，今天还没买菜，真的来不及……”阮清晨超小声。
她说话声音越软绵绵的，靳晏清就越心烦意乱。
这本案卷他看了不止一次，从没像今天这么效率低下。
理性告诉他，阮清晨在B市被那个崔队照顾很多，这是很正常的人情往来，阮清晨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姑娘，没什么好多想的。
可是靳晏清实实在在地就是不高兴。
很不高兴。
“晚上我自己买菜做饭。”靳晏清冷冷地说。
贺默原“卟”一下，喷了薯条。江骁摘了眼镜，来一套简单的眼保健操。邓青柠张大了嘴，眼珠子滴溜溜地转。
穷尽调查组所有人的智商，都无法想象靳晏清买菜的样子。
“贺默原，今天你负责办公室卫生。”靳晏清又说。
贺默原屁都不敢放一个。
他抬眼，其他三个赶紧低下头假装工作，只有阮清晨还眼巴巴看着他。
有什么好看的？买礼物那么重要？年后买不行？
顶着她期待的目光，靳晏清面无表情地起身，倒了一杯咖啡，回到座位上。
“你去吧。”
阮清晨还没来得及笑，靳晏清开始补充条件：“今晚的菜钱算进你的押金。”
她点头。
“扣全勤。”
她迟疑一下，咬牙点头。
贺默原终于等到了一起扣全勤的小伙伴，刚刚偷笑一下，就被邓青柠踢了一脚。
靳晏清喝了一口咖啡，“过年真的不回家？”
阮清晨点头，“真的，不骗你。”
“那今年过来做年夜饭。”
邓青柠眼睛一亮，还没来得及激动，就听靳晏清说：“你们几个，要是不回家过年，也可以过来。”
两个大男人点点头，只有邓青柠蔫了下去。
敢情是给全组发福利，她还以为靳晏清开窍了呢。
真是不争气。
她目送阮清晨穿戴整齐跑走，忍不住问靳晏清：“组长，阮阮妹妹真的租了你的房？这么巧？”
靳晏清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声，瞥了一眼刚刚关上的电梯门，继续看案卷。
-
这几天天晴，有许多老年人出来走动，加上苦逼年末上班狗，路上人还不少。阮清晨一路小跑穿梭，恰好赶上一班地铁。
她两份工作都不需要赶地铁，今天是第一次赶上早高峰的尾巴。
邓青柠给她发了个老店地址，阮清晨照着地址找过去，刚刚走出地铁站，就感到头上一阵凉意。
阮清晨：？
帽子挤掉了？
这个早高峰太真实了。
店主是个和善的中年男人，听说她要寄到外地，帮打包的时候善意提醒：“旁边就有家快递哦，人家明天就不送了，老巧的。”
阮清晨选了邓青柠推荐的五香豆，再挑了几样店主推荐的本地特色的点心。崔队喜欢甜食，全按这个标准来选，店主还很热情地帮她送到了快递站。
快递站里没几件货了，空落落的，阮清晨再三确认东西不会卡在路上，这才填单子。
“明天就能到。”收件小哥啃着肉包子，“里面没有高温变质的东西吧，B市温度和这边不一样。”
“没有的没有的。”阮清晨再三保证。
收件小哥拿箱子去称重，门外一辆救护车呼啸而过，急停在旁边居民楼下。
“30块，支付宝还是微信？”小哥叼着肉包子探头去看，“大过年的，又是哪家出事了？”
阮清晨很敏感，“又？”
“昨天就来了一趟，听说拉走了个老头子，年纪挺大的，可能是天气太冷，冻出毛病吧，不知道怎么样。这两栋楼真是邪了门。”
“凑巧吧。”连着两天来一个地方，虽然概率小，也不是不可能。
两人说话的时候，救护人员已经下楼了。救护车附近站着不少人，嗡嗡的一片议论，似乎都挺惊讶的。
他叫住刚送单出来的外卖小哥：“哎，咋回事？”
“一个女的，挺年轻的，吃了药吧。”
外卖小哥八卦完就走，赶着送下一个单子。救护车紧随其后呼啸而出，在阮清晨的注视下，消失在高楼大厦的拐角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