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

涂山璟微微一笑，只是那笑太过无力，那神色也黯淡不已，就连那双本是如烟似雾的眼眸，也已没了任何光泽。

他由内而外，散发着疲倦。

“我不知该，如何是好？”

“阿柔可不可以教教我，我该，怎么办才好？”

人世间最怕情之一字，可这并不是总指男女情爱。

亲情也是情，奶奶对他的养育之情，大哥与他之间的兄弟之情，还有防风氏小姐对家族的扶持之情。

他如何是好？

白柔心头一哽。

他如何是好？

白柔也想知道，该如何是好？

许久，她才长吁口气，问：“那你想我怎么做？”

“想要我如何？”

涂山璟摇了摇头，他对她没任何要求。或许以前有，但从未敢诉之于口。

而如今，他更不敢多说什么，他当时的自以为是如今全部都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白柔沉默许久，突然就觉得这很棘手，她也根本不知该如何处理这种情况。

倘若就这么放任不管，兴许未来的某一天，涂山璟就成了一具尸体，或是割开他自己的手腕，又或者是毫无生机可言，做一个行尸走肉。

别以为那全是她想象，全是她杞人忧天，事实上涂山璟与原先不同，如今的他像绷着一根很紧的弦，一旦断开谁都不能保证他能做什么。

他一个人受尽屈辱与毒打，又有多少人能长期在这么黑暗的生活下生存这么久而不疯？

可是如果管，她又要如何管？

“涂山璟。”

思考许久，白柔才道：“这个世界上，人无完人，平心而论我并不适合插手世家之事太多，但……”

“对我来讲，受伤后的你太脆弱，我平时与你讲话，总是下意识把声音放轻些，就好像 倘若我嗓门大一点，就会惊到你，吓着你。”

“但我知道你并也没我想象的那么脆弱，我让人打听了你的过往，说一句十全十美的世家公子一点都不夸张。”

她徐徐弯下腰，想了想，又试探着，轻轻地握住了他双手。

他恍惚着看了过来。

而白柔也矮下了身子，仰头望着他，神色逐渐平和下来，但那双坚定冷清的眼睛，又好似在向他传递着某种力量。

“假设，这人世共有十分苦。”

“在此之前，你已见过九分，尝过九分，受过九分，只需再熬完最后这一分苦，兴许来日便是海阔天空。”

“能不能再坚持一下？也许只差这最后一步，坚持一下，看一看来日的海清河晏海阔天空？”

涂山璟一时哑语，他茫然地看过来。

而白柔则是微微用了些力气，捧着他的手，紧紧地握住，仿佛在借此鼓励他一样。

“人生不是一成不变的，它不可能永远都只有苦而没有甜。”

涂山璟身形突然一颤，他朦朦胧胧地看向她，不知怎的，突然眸中升起了烟雾，水汽。

那些烟雾水汽越聚越多，他眼角也晕染出一抹令人心碎的薄红。

他突然一个用力，反握住了她的手。

“我……”

他颤抖着开口，声音哽咽：“答应随你回华光城时，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以后会做回涂山璟，我与防风小姐素未谋面，会尽快去解除婚约的，我知道我现在说这些也没用……”

说着说着，涂山璟的头又低了回去。“可是所有的事都需要时间，我……”

他需要一个时间，一个能让他慢慢将事情都办好的时间，不再背负那些沉重的理由，一个可以让他释怀，能向白柔证明他自己的时间。

但他不知道白柔会不会愿意给他这个时间，毕竟这个时间不会短。

他害怕，害怕白柔抛下他，不理他，永远都不见他。

他真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可是这一刻，好似心海被人种下了一棵锚。

她让他等一等，若早一天，晚一天，都是一样的结果，那为何不晚一些？

若是晚一些，兴许就是另一种结果。

兴许来日有转机。

这份希望太奢侈，可这份奢侈，正是如今他最急迫，并且最为需要的。

“我……”

他嗓音沙哑，千言万语全化为哽咽，突然又狼狈地垂下头，好似有诸多情绪在此刻骤然翻涌。

白柔长吁口气，然后想了想，又徐徐起身，伸出的手迟疑了片刻，最后才把人揽了过来。

他将脸埋入她怀中，好似有一阵湿热传来。

白柔许久都没再言语，只是轻抚他背脊，好似在安抚他，也在沉默中陪伴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