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的守楼人·镜头十二

赶剧情,压缩中。

蓝制服的人扯开脸上的面具,一张疲惫不堪的面容展现在眼前,他们很熟悉却也生疏,这个人前不久还因为低血糖被他们推倒在地。

守楼人,是那个杂工。

如此可以得出,敲钟人也是他。

他瘦弱的肩膀扛着沉重的铁锹,薄铁的边缘滴落血迹,披上黑夜的外套,渗人而恐怖,身躯摇晃,像摆渡人。

消失在尽头。

他像一张肉色薄纸蒙住的骨架,眼睛里完全消退了神采,双手瘦削,完全褪尽血色。仿佛有人抽取他的灵魂,让躯体来实行花园施肥。

只有从偶尔一个模糊的侧脸,从那弧度流畅的骨相,才能窥见,守楼人那副本来优秀的容貌。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许先生淡然一笑,随即关掉视频。他将视线投向面前的四人,摆弄坠带:“这就是我们要讲的故事焦点。”

“同时,你们也将看到,这所学校的真正面目。”

“我们将一同见证,冰山之下的庞然大物,浮出水面。”

那夜的风雨,早就下满整座山坡。

泥石流与山体滑坡,早已蠢蠢欲动。

“一个杂工,为什么会干这样的事?”

许先生的眼神依旧不变:“一个遭受欺压的校园工作者,为什么不会干这样的事?”

他的眼睛里仿佛有一个巨大的沙漏,在布满伪装与美好幕布的校园,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四人的探索,旋转了稳固的支架,旋而倒转过来。

细滑的沙粒坠落,如瀑布。

他的目光移开,四人都看向他手中摊着的书,此时他们才发现,那根本就不是图书馆里会出现的任何一本书。

那个桌角摆放的,是他们曾经见过的,保存着长归以及其他两人的学生档案。被压在电脑的鼠标下,堆成一本厚厚的书。

教导主任在又一个档案下画上一个圆圈,他的手机倒扣着,拿起时展现的是微信的绿色聊天框。对面的聊天人上明晃晃顶着两个字“校长”。

[校长]:处理干净了没?

[吴]   :当然了校长您一定放心,我给了那个垃圾工好处,再说了他干了那么久,嘴巴很严实的。

[校长]:一定要做干净点,把那些事情都给我捂严实了,新一届的招生要开始,不能让一中把那些生源全抢了!一定。

教导主任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皱起的眉头顺应了褶皱,层层叠叠的皮肤堆积,就像杂工肩膀上的被褥。

得亏那小子听话,拿几条被子就打发了。

这所学校是绝对不允许辞职的,只要有一个敢跑出去,那基本就是彻底完蛋了。

吴主任敲打着手上的那份档案,一张张素面朝天的女学生面容,无一不扎满了辫子,辫子的背后插着一圈石楠花。就算是统一的校服,也遮挡不住她们的年轻活力。

笑得花枝招展。吴主任不屑地笑。

他点了根烟,姜黄色的烟头对口,火星燃烧的烟草飘出一缕淡色的烟,吸了一口,躺在办公椅上吞云吐雾。露出笑容数账户里进账的钱。

只要把校长伺候好了,让那些学生招进来给他们好好考试,高考考得好就有一大把投资。

那几个年轻的投资人一看就很好糊弄。

哪个投资人不是为了从优秀学生身上挣点油水,或者是搞点慈善借学校的名义开拓市场,至于那些进来的学生,只要成绩好,谁管他们怎么干呢。

好的坏的都行,只要别给学校闹事,就算是跳楼什么的都能压下来。

他畅想着,想到跳楼这两个字又想起了学生家长闹事这件事,随后把手机放在办公桌,手机响动,他喜滋滋收下又一笔转账。

这件事发生在两年前。

不知道哪个找死的学生,爬到五号楼天台装跳楼就算了,居然还给警察报了警。那些警察也真是,平常不管事的那些老家伙在家里忙着享受,偏偏打给了一个新来的小伙子。这一报他们上面的人就按着,结果这小伙子居然打给人家父母。

真是造了孽了。

那会儿他忙得满头大汗,到处打电话挨个跑,外面堵得人山人海,堵着校门的那家长还好意思哭,那孩子不没跳吗?

再说了,不就被一堆人按地上打了几顿吗,老师也很忙,谁管的着啊。

要是天天这么管闲事,那成绩还要不要了。

就那个叫张什么的女学生,前段时间没了,要他说心理能力太脆弱了。不就跟点人睡了几觉吗,整得多清高似的。还不是成日围着两个男的跑,要他看也没多单纯。

现在又一个跳楼了,居然还好意思报警,学校那么好的教学资源他不要,好意思给学校找事。

这种上门闹事,他见多了。

给那些闹事的家长说要开除孩子,人就走了一大半了,剩下的几个让保安把他们丢出去。占着重点高中还好意思堵塞他们的资源,要他说当初就不该收那些学生。

得亏他手快,抢先一步把学校关了,打扰不到清北班的孩子们学习。外界一点杂音都没有。

当然偶尔也有发生事故的时候。

那些学生们总是有点交朋友的爱好,稍不留神把人给弄没了,或者是一些老师没把控好度,过失伤人造成事故,那都是一些意外呀。

不然怎么别人没事,他们有事了?

自己不行就别赖别人。

吴主任这些年在校长手下做事,可没少帮校长清理交易过后,没注意弄没了的学生。这些东西一旦查出来,别说是他们这一所,周边的都有可能被查封。

到时候重点高中的声誉就毁了。

这是这条关系链上谁都不愿意看见的。

你别看那些高层什么都没干,就成天只要接受下面的人给他们的礼物,跟皇帝选妃似的。

从他们屋子里抬出来的,要是按古代那种形式,要用的白布早就数不清了。要卷的草席估计也能铺满一所他们这种规格的学校。

于是他找了个杂工,虽然看着瘦瘦高高的,但挖坑时那股狠劲,以及迫切想要生存的那个可笑模样,倒还真的算是一把好手。

这两年,图书馆那栋楼周围,躺满了不计其数的坑,那里的花草是长得最茂盛的,吴主任还移了很多的石楠花进来。

这样每次上级派领导来检查,不管遇到什么情况,不管有多么难闻的味道,石楠花可以掩盖住校园充满生机的大地下,那片黑暗鲜血的坟墓。

学校本来就是建立在坟墓之上。

学生长大成人,进入社会,摸爬滚打,到最后还是要躺进地下的一个洞,上层用泥土封住。

美其名曰  墓地。

就是那个杂工最近有点烦人,听说是有个叫杏什么子的女的染上病了。吴主任见过那个女的,长得还行。就是做活的时候小动作太多了,拖地板居然还摇身子挪步,头发都剪了,还飘到耳朵上招蜂引蝶。

本来他们都应该住在废弃的操场,那里以前有一间屋子是给杂工住的,结果那个小杂工,居然把十多个人全弄进了他那个屋子。

要不是看在小杂工替他做了两年毁尸灭迹的事,够丧尽天良了,不然他才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挤在一起容易乱说话。

谁知道日后干不动了出去会不会瞎说什么。

相处得久了,就容易多听闲话。嘴巴是管不住的。

还有一些太过闹事的学生,吴主任给了那个小杂工一把铁锹,让他把那些学生敲晕以后拖到钟楼旁边。趁还没醒,把那些土盖脸上,捂得严严实实,再撒上几把草和泥沙。

之后挂个失踪。弄点钱给家长打发了。

反正那么多学生,少一两个影响不了他们学校的成绩。

只是用烂了的商品以及挡住生财之路的祸害,他还算是铲除后患,整顿学校风气。

这哪里是错呢?

看他多么尽职尽责才坐到教导主任这个位置。

不过他这两年确实整不明白,那个小杂工敲钟,都是按着一定的顺序时间敲的。不过刚好在上课铃中间,给了学校一种庄严肃穆的感觉。

他很满意。

时候不早了,他要去迎接下一批学生了。

洁白的石楠花与妖艳的山茶在学校交相辉映,雨刚下过,它们盛着水的花蕊倒映出一片淡蓝色的天飘浮的几朵云,水中的影像却是暗灰色的幕布上绣着几朵乌黑的棉花。

而它们的根系,正被迫吸食那些没有办法被听见的心声。那一具具被掩埋的血肉之躯,把他们的想法烂在了脑子,盛开出更加美丽的花。

每一丝颤动,都是他们再也无法开口的求救。

只是没人能听得懂了。

所有人都丧失了听觉,利益塞耳。

倒转的沙漏又被逆转过来,返回正位。

那段讲故事的语调始终还是如此沉稳,任由故事粘着玻璃,粘着冤屈的血液,从他的嘴中化为刺刀搅软了每个人的心脏。

这是事实。

是美好的遮羞布下,比故事更加残酷的事实。

“那个杂工…就这么情愿做了吗?”

许先生的眸子含笑,托住下巴:“为什么不能?如果你生活在狭窄阴暗的地方,助纣为虐是唯一的生存之道。”

他轻轻吐出那几个字:“为什么不呢?”

肮脏的住所,生病的同事,拮据而无奈的生活。

杂工为什么不可以举起那把铁锹,做着惨绝人寰的事?

“可…他不是!”飞伦听完后声音有些颤抖,夹杂着惊奇以及据理力争的意思。

“他不是什么?”许先生依然温和。

那抹笑容,在这个故事的映衬下,多了几分阴暗的颜色。

杂工脱下了他的蓝制服,一如既往推门而入。

耳边传来嘈杂的哭闹声,有几个年纪比较大的正忍着眼睛的液体,不让它流淌到苍老的脸庞。

“怎么了?”杂工被晒得粗糙的脸有些发红,那双眼睛布满了血丝。

众人退开,张叔袒露着两只胳膊,死死地搂住怀中的女人,两眼浑浊的泪水滴落在女人的面庞上。

杂工一看到这个状况,试探性去碰女人的身体。

不是滚烫,也不是恢复好后的正常体温,是冰冷僵硬的皮肤,是不会跳动的脉搏,垂落在了床边。

杏子死了。

杂工愣住了,他的呼吸仿佛被人拽住,从喉咙里将内脏活生生地扯出来,胃部酸涩的液体随着这一动作,扯到了口腔。酸软了他的牙齿以及整个上颚。

他艰难地说出几个字:“怎么…死的?”

张叔强忍住内心的悲痛,愤恨地捶了床:“我就去了趟厕所,回来看见门开着。我以为杏子醒了,没想到那个姓吴的混蛋居然找到这儿来,压在杏子的身上捂着她的嘴。”

“我掀开他的时候,杏子已经没气了。”

张叔文化低,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杏子是他认的干女儿。他只能死死地捂住杏子的身体,两只眼睛止不住地流泪,像是要把他的温度捂到杏子身上,再摸一摸那柔软的脸蛋。

“纪静杏!”杂工痛苦地喊出声,似乎要把喉管撕裂,把声带喊破。

他终究,没有救下她。

铁锹又被人拿起,还沾着没有干的血迹,上面是厚厚的暗黑色,边缘却是银色的光。

这件事就像一颗火星,点燃了杂工眼里那潭死水,他压在胸腔的怒气在这一刻爆发。那条他走过带着罪恶的道路,热风却为他抚过额头上的汗。

“校长您放心,又一个孩子搞定了,那肯定的我出手,那个学校的学生啊,我是不可能让他们找到一个优秀的。”

“肯定得打压,就是那个小孩去了其他的学校,那个学校上边连着教育局,咱们管不起。”

看着红光满面,西装革履的吴主任举着手机,坐在办公室里打开空调,对着冷气吹。桌子上面文件一堆,旁边还摆了瓶名贵的酒。

门槛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跨过,聊得投入的吴主任却完全没有察觉到,蓝色的制服衬出他瘦削的身材,铁锹的边曾经碰过无数个脑袋。

这一次,这把铁锹去敲到了他的头上,像是被深深地挖开,狰狞而细长的口子汩汩地流着血,再次染红了死神的镰刀。

手机被中途挂断。

吴主任忍着头部传来的剧痛,挣扎着往背后看了一眼,眼睛却在那一刻收缩了瞳孔,目眦欲裂的杂工站在他的身后,铲子上沾着血迹,顺着下倾的角度往下淌血。

“你!是你!”

那个人很薄的皮肤,血管在他的额头跳动着,像一根根想要冲破阻碍的虫,下一秒就要钻入到吴主任的头骨中饮血啖肉。

“你—为什,么——不,放,过我?”吴主任拼劲生息才发出这几个音。

吴主任的耳朵这一刻终于被打开,传进了一道清亮而又疲惫的声音。

那个年轻的瘦削的杂工表情冷漠,眼神阴鸷,淬了毒一般。他恶狠狠把铲子扔到他身上捶了好几下,然后割进了他的大腿内侧。

“你为什么不放过我呢?是你不放过我的。”

他是谁?

吴主任疼得昏了过去,最后一刻,在他被拖出办公室的那一刻,他也没有认出这个身体瘦高的青年。

只是被这具看似瘦弱的身躯,毫不体面地拖向地狱,丢入死亡的坟墓。

死神收割了他。

杂工拐入一个拐角。

他从身上找出一部手机摔在了地上。

拽起另一条腿,墙边流满了血,已经蹭脏了那个男人的衣服,毫无声息,同样被杂工拖向走道,慢慢地闯入深渊。

被摔在一旁的手机上显示着一条挂断的通讯记录,记录显示着“吴主任”三个字。

而如果有人捡起这部手机,点进微信,观看主页就会发现,他的头像与名字,和吴主任聊天好友中备注为“校长”的人的信息一模一样。

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因何而死,但就是由死神的守楼人将他们带入了死亡。

张昭冷静地开口,按下心中的那一抹异样:“可他不是普通的杂工。”

许先生的笑依旧温和,视线却投向窗外,似乎在注视着什么美妙的风景。

钟楼的外面,大地又吐出了两个虫茧。或许是有人为它施肥,这次的虫茧,成长得格外茁壮。

被埋在了鲜红的山茶花旁,衬托得更加美丽。

“他不是单纯的杂工,他是这个校园里曾经的一员,当然现在也是。”

冷淡的声线仿佛由冰湖捞出,拨动出的每一个弦音都是刺骨的寒凉,颤动了心。

“他有一个名字,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名字。”

张昭闭了眼睛,又睁开。

似乎强撑着极大的勇气,才能说出那几个字。

“他的名字是——”

“——祝卿安。”

此三章为背景高强度压缩。

故事背景线正在补充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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