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救你

托马斯告诉她这个酒馆马洛和他都常去,距离这条街也不远,只是路途中雨渐渐地大了起来。

沈夏稚穿了一身黑色的劲装,脸上被半侧面具遮挡,她特地还化了个妆容。

-酒馆-

“打他!打他!”

“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

“疯子!”

被一拳砸过去的男人满脸的鲜血,他的一口牙都渗着血,原本就颓废的面容不带一丝血性。

就像完全不知死活一样去挑衅,去冲撞。

马洛的身子被人猛地提起,他本就瘦,壮汉直接就可以将他举起又猛地摔下。

砰——————————

骨头和地面猛烈地撞击,他从口中吐出的鲜血几乎染红了这个酒馆的热烈,无一人上前阻止,仿佛这场单方面的殴打就像一出精彩的戏。欢呼的声音就如同刺耳的刮骨声第一时间闯入沈夏稚的耳里。

她的视线在踏进来的那一刻就落在了趴在地上匍匐蜷缩的男人,可怜吗?倒不如说他真的是疯极了。

这是中世纪的一种典型状态,在这小小的酒馆却展现的淋漓尽致,若是发生一场斗殴人们不会当回事,他们会把这看作家常便饭的小事,死去的人的尸体就那样摆在那里,不会有人问津,若是嫌恶心,有些小姐怕是还要叫人拖出去省的扫兴。

不过马洛呢,他是自找的。

她神情淡漠,沉默不语,只是攥紧了手中的拳头。酒色朦胧模糊,叫人看不真切。一双清澈的眸子掀不起半分的波澜,映照在烛火下却又好似蕴积着什么暴风的降临曲。

别人看不出她的情绪,沈夏稚又怎会不知,紧咬着唇齿,她将托马斯手中的利剑拔出鞘,锋利的声音和利索的身手让其他人注意到了这边。

在不明情况的人群散开后,一部分人发出了惊呼声。

托马斯还僵在原地,他完全没想到沈夏稚会这么做,本是叫人来帮忙,眼下看来这那是帮分明是...

来真正杀人的。

在那壮汉还要出手前沈夏稚将几枚金币扔到了他的脚下,那人愣了愣随即笑着蹲下腰就要去捡金币。

一把剑猛地出现在他的眼前,停在距离他的手几厘米的上空。

沈夏稚:“以后他的要求你都不能答应,如果没做到,放心,你今天拿了多少我一定有办法让你吐出来多少。”

“是是是。”

那人忙着拿钱,本来他也不想理会马洛,只是人都挑衅到头上了总不能忍着。

见壮汉走了后众人以为没戏可看也都觉得扫兴便不再看这边,结果还没来及转头就看见沈夏稚把马洛从地上直接拽了起来。

现在的马洛可以说是狼狈至极,哪有半分她书中窥探到的模样,沈夏稚也不明白自己这番怒气是因何而起,只是觉得自己真是看走了眼!

他现在所做的到底是为了艺术还是逃避,他心里清楚得很!

马洛睁不开眼睛,他的整张脸都被打伤地彻底,一双通红的眼睛半睁不开地看向她,嘴角还挂上几分满不在乎的笑意。

马洛:“你来了。”

沈夏稚:“有意思吗?”

压低着脸,暗下的嗓音失了往昔的清冷。沈夏稚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行为就是失了分寸,可是那又如何,就算她现在真的伸出历史里,她也只是人,一个有私欲的普通人。

她知道所有故事的走向,那她凭什么就什么都不能做!

将人连着衣领拽起,不带丝毫犹豫,利剑的剑锋对上他的脖颈。

沈夏稚:“我问你这样做有意思吗?!”

大声的质问他,马洛身形一晃脖颈却直直地抵上了剑锋。

马洛:“你可比刚才那人有意思多了。”

脖颈上渗出的血再一次刺激着沈夏稚,她深呼了一口气,忍着心头最后残留的一分理智将人连拖带拽地拉了出来。

就算要叫醒他也不该是在酒馆,那些人无非是看戏,而她要演的是真实。

有些人注定了假不来,就像她也无法做到看着马洛一步步走向深渊,她做不到,她也不想。

虽然不知道历史中的他究竟是怎么走出来的,又或许他根本就没有走出来。

可她也实在看不下去了。

沈夏稚:“你疯够了没有!这就是你所谓的办法?你就差没被打死了你到底知不知道!”

冰冷的雨水滴落在沈夏稚的身上,凉意透骨却远不及她心头的失望。

被她拽着的马洛踉跄了一步摔在雨水坑里,溅起的污泥弄脏了他那双本就混沌不堪的脸。

沈夏稚:“克里斯托弗·马洛,你听着。我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管你,我也一点不想管你。我是原以为我自己是了解你的,哪怕一点点,但是现在我想我是一点也不了解你,我也不想了解你。”

沈夏稚:“你看看里面的那群人,他们有哪一个是期待你的作品,他们都只把你的找死看作一场戏!”

沈夏稚:“你要是真的想做点什么,你倒不如去伦敦的街巷走一走,那些被父母当作商品的小孩子,那些随意被人鞭打践踏的奴隶,当然还有你口中所谓的旧教徒,他们就真的这么贱吗?”

沈夏稚:“我真搞不懂你,明明想做出改变的是你,明明想争取的是你,可你就连死都不怕又为什么害怕去接触这些人!”

沈夏稚是真的想不通,马洛才华如此,他写出的几出大戏甚至影响了当时宗教的势力,可为什么他就不愿意真正做那个革新者。

阶级吗,因为他想保住自己的身份?可是如果他是怀着这样的想法,又何必痛苦挣扎如此,让别人打自己以试图打醒那个懦弱的他,说他胆小,但他又敢以死的方式来逼迫自己获得灵感。

沈夏稚听说过很多种作者获取创作灵感的方式,而马洛无疑是最极端的一种。

男人沉默着,任由雨水灌入他早已僵硬的四肢,血水和雨水混在一起,就连他自己都看不起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

摇晃着身子勉强站起身,他的手附上沈夏稚手中的利剑,猛地一滑就是一道血口子,仿佛这样的疼痛才能让他获得短暂的清醒。

沈夏稚:!

沈夏稚:“疯了,真的是疯了。”

马洛:“对啊,我就是疯了,疯透了。”

马洛:“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吗,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马洛:“我,克里斯托弗·马洛,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老鼠,注定躲在阴沟里一辈子!”

马洛:“哈哈哈。”

马洛:“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可那又如何,我告诉你,这个烂透了的鬼地方,我才不想救,我凭什么救!凭什么又要我来改变,我做得到吗?拿我这条贱命吗!”

沈夏稚轻轻向前几步,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然后在他惊愕的目光下,将匕首停在他的心口,紧紧插进去一点点,不深不浅的距离。动作间原本他身上的血水混杂着雨滴猛地溅在她白暂的脸频上,晕染开来。但她却笑了起来,温柔且明媚。

沈夏稚:“你真的想死吗?马洛,你到底在怕什么?”

沈夏稚:“既然你的心在反对眼下的时局,那就说明你的灵魂在向你反抗了,马洛,这个世界需要你的才华。”

沈夏稚:“如果死是必然,我将刻下这样的墓志铭:愿我们的欢声笑语,嘲讽了死亡,愚弄了时光。”

沈夏稚:“克里斯托弗·马洛别让我瞧不起你。”

放下手中的匕首,抬眼盯着他,想来这也是沈夏稚最后愿意帮他的事情了。

马洛这一生锋芒毕露,才华惊世,可是他写作的精神世界太崩溃了,生活在中世纪的他,面临着宗教的精神压迫与文明腐朽急需改变的难题。

沈夏稚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深深厌恶着这个世界,既然不喜欢,既然有这个能力,既然可以,那为什么不去改变呢?纵使付出代价也总好比让人打死自己欺骗自己写不出东西做出改变来得强。

她最讨厌回避的人,更不要提马洛这么疯的行为。

他因为害怕失去现有的地位和一切不敢轻易和贵族对立,可他又不想违心写出奉承的粗俗作品。就在这样挣扎折磨中把自己弄成了神经病,若单单只是疯还好,可他偏偏真的是病。

所以为了麻痹自己马洛干脆以这些极端方式来欺骗自己,他不是不愿意写只是写不出,没有灵感。所以为了追求灵感他企图用这种被人暴打的方式给予快感和绝望,只有病态的他才能写出真正的作品。

马洛:“我要与恶魔交易,献上我的灵魂。”

沈夏稚:?

沈夏稚:得,说了半天人根本没听进去是吧。

狠狠瞪了他一眼,又看了不远处不知所措呆呆的托马斯。

沈夏稚:“行,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不会再管你了,就算别人求我我也不会再管你了!”

马洛:“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是不是可以救我!你为什么就不愿意帮我一次!”

被突然抓住手臂,沈夏稚暗道不妙,看了眼陷入疯癫状态的马洛心情复杂至极。

沈夏稚:“我凭什么救你!我凭什么要救一个找死的人!马洛你给我看清楚了,就你这副自甘堕落的模样有哪一点值得我救!”

扯开他抓紧自己的手,硬深深地甚至留下了几道红痕。

推开他不愿再多说什么。

沈夏稚:“看看你的样子,不人不鬼,好看吗?”

不知道这些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把他逼成这幅样子,看来这就是马洛那段最难的时光。

但是也不能怪沈夏稚真的不帮他,且不说他后面按照原本的历史轨迹肯定也会走出来,她也没有办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好吗!

更不要说这个人根本就是个疯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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