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元履德(四)
谢临承认自己确实是一时被怒气冲昏头脑，才做出这种行为。
他不动手不是因为不敢，而是他身后还有他放不下的人——住院的父亲和外出打工的母亲。
“临儿。”
“爸？”
谢临好像又出现了幻听。
他愣了一下。
心中不免有些担心父亲那边的状况。
爸那边会不会出什么事？
不会的，不会的，有谢思晴在，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谢临浑然不知自己处于愣神状态。
杨辽钦见状，蓦地抓住谢临的手腕，猛地用力一扭，力量之大仿佛要将谢临的手腕给折断一般。
谢临吃痛，手被弯折使不上劲，刀直直落在地面，发出哐当的一声脆响。
杨辽钦毫不留情地继续向后扳去，谢临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跟着往前倾。
杨辽钦加大手上的力度，死死按压住谢临的手，让他根本无法挣脱。
“谢临，你蠢得都不能用猪去形容了，这样多侮辱猪啊。”
杨辽钦比谢临大十几岁，身体素质不比谢临好，但他打架的经验，在这村子里他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更何况，谢临这种乖乖学生，打斗经验近乎为零，杨辽钦自认他一脚就能踹翻谢临。
然而杨辽钦心中却是极度不快，他盯着眼前的谢临，眼神如恶狼般凶狠而凌厉，“打架分神，啧，你特么侮辱谁呢！瞧不起我？”
杨辽钦松开手的霎时，他猛地抬起脚来，狠狠踹向谢临。
这一脚力道极大，谢临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冲击力从屁股传来。
他的身体瞬间失去平衡，直直朝着地面摔落。
随着“砰”的一声，谢临重重摔倒在地上。
还没等谢临起身，杨辽钦又是一脚踩在他后背，顺势抓起他的头发，向后一拽，迫使谢临抬头。
杨辽钦表情扭曲，他双眼怒睁，近似发疯，“我他妈最讨厌别人瞧不起我！谢临，你他妈凭什么瞧不起我！凭什么瞧不起我！你有什么资格瞧不起我！！！”
周围的小弟吓得大气不敢出，惹怒杨辽钦的仅仅是因为谢临的分神，被他认定为瞧不起。
“我今天非弄死你不可。”
“让你和你爹做邻床。”
“你说怎么样？”
说完，杨辽钦一阵狂笑，“哈哈哈哈……”
“咕咚”
众人齐刷刷咽口水。
“大哥他疯了……”
“完了……不会要闹出人命吧？”
众人见事态不对，却无人敢阻拦，皆是呆愣愣注视着这一幕。
“呵，杨辽钦，你这种人也怕被人瞧不起？哈哈哈哈，搞得你现在被别人瞧得起一样。”
说完，谢临哈哈大笑起来。
肆意张狂的笑声散开于仓库，空旷寂静的仓库如今处处回荡着他的讥讽，嘲笑的声音一波接着一波传来，空荡的空间不屑被无限放大。
“你特么找死！”
“怎么，不让人说实话了？”
“闭嘴！”
“别说我了，全村人没人瞧得起你。”
“你特么给我闭嘴！闭嘴啊————”
“我还没说完呐，杨辽钦，你的事迹简直令人嗤之以鼻……”
“闭嘴啊啊——”
“瞧不起”这三个字是他埋藏在内心深处的疤，不愿被人揭开，如今却被谢临一遍又一遍撕开，顿时，他的理智已被怒火燃烧殆尽，化为飞灰。
怒意将他整个人吞噬，他死死盯住谢临，脑海中不停萦绕着一个邪恶的声音：杀了他！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熊熊燃烧的怒火让他失去理智，他再顾不上所谓的人命关天，只知道如何才能消气。
杨辽钦眼神狠戾，他像是失了魂般，不断重复着一个动作：一拳又一拳朝着谢临的头狠狠砸去。
只见周围的小弟们一个个面露惊恐之色，彼此对视着，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不安和犹豫。
他们心里十分清楚，如果真的将谢临置于死地，那么后果将会极其严重，然而，面对眼前这一局面，没有一个人敢轻易上前阻拦。
他们站在原地，脸上露出犹豫不决的神情，目光不时地在彼此之间交汇，仿佛想要从对方的眼神中找到抉择。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然而他们没有一人敢先迈出那一步。
终于，当看到谢临已经气息奄奄、命悬一线时，他们知道自己不能再坐视不管了。
杨辽钦力气之大，一个小弟不得不两只手一起握住挥在空中杨辽钦的手腕。
另一只抓着谢临头发的手也被其他一个小弟边轻拍安抚边一根一根掰开。
其余人纷纷劝说道：
“大哥大哥，别打了，别打了。”
“会出事的。”
“对啊，别打了，大哥。”
“再打下去，他会死的。”
经过众人的劝说，杨辽钦恢复了些理智，再次看向谢临的那一刻时，他瞳孔一缩。
谢临一动不动趴在地上，闭着双眼，气息微弱，仿佛随时要死掉。
杨辽钦没想过真要把谢临打死。
但反应过来时，谢临的状况已经危在旦夕。
杨辽钦慌乱地从谢临身上起开，他痴愣愣看着自己的双手，左手上还有几根谢临的头发，他慌张地用右手拍开，全身止不住发抖。
他望着脸色逐渐发白的谢临，顿感心生恐惧，寒意从脚底一点一点往上蔓延，身子也像被冻住般。
“离开这里”脑海中不断重复着这句话，奈何脚步却怎么也迈不出去。
“大哥，打120吧。”
“对，现在可能还有挽回的余地。”
小弟一句句劝到，可杨辽钦现已被恐惧包裹，周围的声音被自动摒弃掉。
“大哥！”
一个小弟大声吼了一声。
“别愣神了，快打120吧。”
杨辽钦呆愣地直摇头，小声呢喃道：“不……不行，不能，不能打……”
“出人命是要去吃牢饭的，大哥。”
“不行……”杨辽钦眼神恐慌，恐惧像只无形且有力的大手，不断将他拽入黑暗之中，使他不得翻身。
他不停说道：“不能打，他已经要死了……会失败的……会失败的……”
杨辽钦越说越激动，到最终直接冲着小弟吼道：“不能打！”
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声音颤抖，还不忘威胁道：“你们……不能说出去……”
“别忘了，你们也是帮凶！”
小弟们着实无语，不打救护电话救人，出了事还想一起担责。
其中一人更是忍不住小声吐槽：“想屁吃啊。”
他不想听杨辽钦继续叨叨，拿出手机，准备拨打120。
“不许打！”
杨辽钦一把冲过去将手机夺过，往地上使劲一砸，手机屏幕瞬间碎成渣渣。
“不准打！谁敢打我杀了谁！反正多杀一个也没什么区别。”
众人脸色一僵，暗骂道：
“有毛病！”
“靠！”
“吃屎吃多了吧。”
“真以为我们十几个人还打不过他一个。”
一个小弟实在接不上杨辽钦的脑回路，也不想和他耗下去，他环抱双手，对着杨辽钦不客气道：“反正人是你杀的，你可别忘了，我们动都没动手，甚至还拦住了你。”
“就是！”
“不报警都算对得起这些年的情谊。”
“我们可不想继续和你耗下去。”
“叫不叫救护车，自不自首我们也不管。”
“你自己看着办吧。”
小弟们一人一句，说完便毫不犹豫离开了。
杨辽钦错愕地看着他们，望着他们一个个离开的背影，不禁冷笑一声，当初只要他们其中一人被欺负，他都会带着众小弟去找麻烦，如今，大难临头各自飞。
杨辽钦已从恐惧中缓过来，他走到谢临身边，用脚踢了几下，谢临没有任何动作，甚至声音更是一点没发出来。
他蹲下身，探了探鼻息，极其微弱。
他起身，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要是救不活还让事情败露，牢饭铁定等着他。
看着谢临已经将死不死，杨辽钦最终决定让谢临在这自生自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