赔礼

枕行川带回一个人族的事情,在鬼域引起了很大一场风波。多数自然是因为二人合该泾渭分明的身份,少数则是因为枕行川的性子。

地上一天,鬼域一年。万以记的年岁里,枕行川就是高坐于鬼域众鬼其上的阴翳。

枕行川偏横,凉薄,自他成了鬼君便大肆独断鬼域。原本骄横的厉鬼能被鬼差收拾得点头哈腰,这背后就其实是枕行川的手笔,无鬼不知鬼差背后站着的是谁。

当然也有鬼想和上任鬼君那样搞裙带关系,可枕行川一不见爱色二不见喜物,哪怕多金贵的东西到了他眼前也视若无物。

授阴:君君君,君上怎么来了。

授阴正训斥着属下的看守不力,猝不及防见枕行川推开了府门,身后还跟着几个鬼侍。

此情此景,授阴整个鬼都直冒冷汗。

他下意识去扫一旁乖乖挨训的仆人,压低声音询问起来。

授阴:昨天府上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连君上都来了?

江海平:……君上昨天就来了一趟。

江海平:门还是君上拆的。

授阴:你得罪君上了?

授阴:不对,君上应该不会和你一个小人物置气。

授阴:难道是我有什么把柄?

江海平:君上他情人昨天来府上,小人见他鬼鬼祟祟,就……

授阴脸都扭曲了。

授阴:看不懂人脸色的东西,得罪了这么一个大人物,不就是——

枕行川:那个谁,过来一下。

授阴与仆人低声交谈间,枕行川已经吩咐好属下放好了东西,谢宁就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着。

谢宁:授阴。

谢宁小声提醒了一句。

枕行川:对,就是你,授阴。

闻言,授阴战战兢兢地上前。

完蛋了,枕行川素日里没事都指不定别人怎么遭殃,如今能被他指名道姓,怕是连十八层都没没机会下。

授阴有些欲哭无泪地想着,他素日里也算谨小慎微小心翼翼,天知道怎么就天降横祸。

想到这里,他用余光狠狠瞪了一言那个罪魁祸首。仆人被这一眼瞪得打了个哆嗦,差点没站稳。

枕行川:三颗骨珠,一扇门,你看齐不齐。

枕行川:待会本君会安排人帮你装回去。

授阴茫然了。

授阴:啊,啊?

枕行川:缺了?

授阴:没没没,齐着呢齐着呢。

枕行川:齐了就行。

仍是简短的问话,说完这些,枕行川就去拉谢宁的手。后者顺着意牵上去,出门的时候顿了顿,回头看向授阴。

刚如蒙大赦的授阴立马紧绷了身体。

他就知道,八成这自称鬼君的情人记恨昨天的无礼,要算总账呢。

谢宁:昨天误闯府上,还弄坏了物件,实在不好意思。

不,别说几个骨珠,哪怕把整个鬼王府拆了都是我自己的问题。您和鬼君别这样,怪让鬼害怕的。授阴心中一慌。

谢宁:咳,总之就是这样。

敏锐地察觉到了授阴的慌乱,谢宁有些尴尬地打住话头,拉着枕行川抽身走了。

枕行川自然是无可置否,一面偏头去看谢宁的神色。

枕行川:他们昨天有没有欺负你?

谢宁想了想昨天那一鞭子,自恼于虎落平阳被犬欺的自矜,理直气壮地开口。

谢宁:怎么可能,我可是渡劫中期。她区区一个厉鬼,也想伤我?

问就是渡劫期的骄傲。

一面暗自在心中计较,回头出了鬼域迟早得再挑一把灵剑。

枕行川:嗯,你很厉害。

枕行川笑笑,勾了勾谢宁牵着手的掌心。

带着莫名的痒。

谢宁呼吸一滞,后知后觉又意识到枕行川自刚才到现在,牵着的一直是他没受伤的那只手。

其实想来也自然而然,枕行川是鬼君,对鬼气的感知不可能会弱,只怕是一早就察觉了。

甚至在刚才,也旁敲侧击地问了一句。

但谢宁不想计较,他也真的当做不知道。

谢宁:……怎么知道的?

谢宁沉默犹豫良久,才开头问出。

枕行川则像恍若未闻,只是脚步顿了一下,却只是极其短的一瞬。

谢宁:我来鬼域不过半日未到,怎么能那么快就察觉到?

枕行川没回头,短暂的沉默后终是开口。

枕行川:是断魂书。

枕行川:上面记载编纂了所有魂体的信息,能寻着气息去追查魂体。

谢宁:你一直在靠断魂书去——找我?

枕行川:抱歉,我只是想见见你。

枕行川勉强笑了一下,声音有些哑。

他没问谢宁为什么如今会保留记忆,还换了个与曾经相似的身体,哪怕是精于魂体的鬼域也没有这种术法。

只要谢宁回来了就行。谢宁不愿意说,枕行川可以当做不知道。

枕行川更怕真的问了,连自欺欺人都没办法了。

为什么曾经说着喜欢的人能几百年不闻不问?

枕行川不想去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谢宁:我之前——

谢宁顿了顿,他看见枕行川的笑僵了一下。

谢宁:我没有故意不回来。

谢宁:只是之前因为一些理由,没办法回来。

谢宁没想好怎么说出系统的事情,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太过于荒谬。

但是只是似是而非地含糊其辞,也没法取信于人。

枕行川:足够了。

谢宁看向枕行川,对方抬手,帮他将散落的鬓发理好。

枕行川:这些就足够了,阿宁。

做完这些,枕行川轻轻扬起一个笑来。

枕行川:对了,想不想看看鬼市?

谢宁被这句话带偏了思绪。想了想不久前正是答应陪谢意安去临祈看花朝节,转头就被心魔幻境拉到鬼域还碰着老相好。

心下念此,谢宁由衷地摇了摇头。

谢宁:天色不早,还是回去吧。

枕行川:也好。

一言一语间敲定了行程,回大殿的时候鬼烛新明,暖色的光牵起一殿温蔼。

谢宁扫了一眼不由大为稀奇,在原本的设定中,鬼域燃的都是骨烛,烧起来幽蓝阴森的一片,鬼气冲天。

枕行川显然是注意到了谢宁的目光,出声解释。

枕行川:原本燃人油的骨烛已经废置不用了,现在点的是鬼气催生的鬼烛。

枕行川:还有什么骨珠鬼灯,都下令停产了。

说完这些,枕行川巴巴地朝谢宁看去,像是邀功请赏的孩子。

谢宁失笑。

谢宁:其实你不做也没关系的,鬼域那么多年都是那个样子,没人会指责你什么的。

闻言,枕行川的目光微暗。

枕行川:有关系的。

枕行川:我,还有你,都是人族。

枕行川:不对……现在我是鬼。

谢宁没由来地心中一软。

谢宁:可那总归是你的曾经。

说完这些,谢宁偏开目光。

良久,谢宁听见身后明显轻快了的脚步。

观冥:君——

卜一进门,谢宁就眼见一个少年迎了上来。只是看清他的脸,神色顿时一变。

谢宁早有预料,先一步退后一步,目光扫向横刀以待的少年。

观冥:你是何人?

谢宁:是你们家君上的客人。

观冥:信口雌黄。

少年皱眉,压根没信。

但谢宁无可谓他信没信,几乎是他前脚进殿没多久,后脚枕行川也到了。少年正打算再斩一刀,枕行川已经开口喊住了他。

枕行川:观冥!

观冥手中的刀被打落至地上,他又惊又气地回头去看谢宁,却见枕行川已经几步上前将对方护在了身后。

观冥:君上,我——

枕行川:退下。

观冥:……是。

观冥只好应下,出门的时候,不忘用余光瞪了一眼谢宁。

谢宁没多说什么,蹲下身捡起那柄小刀,借着灯光若有所思地端详着。

刀身清亮,玉打的刃,还别了个极精巧的骨链,一看就是小心爱护的物件。

谢宁想了想,看见一旁尤是担忧的枕行川。

谢宁:你情人?

枕行川:我没有!

枕行川几乎是不假思索便反驳了去,触及到谢宁带着笑意的目光才反应过来。

谢宁:开个玩笑。

枕行川:……一点都不好笑。

枕行川扶额叹了口气,想了想。

枕行川:他是我属下的遗孤,我怕他受欺负收养了他,准备等他修满功德就送他投胎去。

闻言,谢宁联想了了一下原著剧情,枕行川就是这样假借收养照顾的名义把顾染拉到身边的。

谢宁:真的没关系?

枕行川简直要抓狂。

枕行川:我就单纯看他可怜。

枕行川:我和他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真的。

谢宁正借着茶杯温手,看见枕行川一脸的急躁不由笑了笑,正想开口解释,却听见门口一声脆响。

他下意识回头,看见方才离开却又折返的观冥楞楞地站在门口,脚边是碎了一地的瓷盏。

观冥:我,我就是想看看你们是不是要添些茶水……

观冥越说声音就越是低,到最后已经低若蚊呐。谢宁看着对方可怜巴巴的神色有些过意不去,悄悄推了推枕行川示意他过去。

谢宁:你家孩子,去哄哄就好了。

枕行川:他不在乎这个。

谢宁没计较,直接拽了对方拉过去。

其实要说谢宁也不怎么会哄孩子,沈泱就是教训。一时上头就拉了枕行川过去,正站在了观冥面前一时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观冥:君上,我,我……

一片沉默中,谢宁在冥思苦想,枕行川在看着谢宁,观冥明明身为事件的却分外格格不入。

良久,他抿了抿唇,一跺脚跑了。

无奈地目送对方远去,谢宁戳了戳枕行川。

谢宁:你真会带孩子?

枕行川:我不会啊。

谢宁:……行吧。

至少自我认知很清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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