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

沈泱是清楚谢宁的好脾性的。

他那位师兄，长袖善舞，面面俱到，无论是多难耍的人在谢宁前也会软下性子。

但是看见谢宁对别人热络，心里也是不太舒服的。就好像自己小心翼翼的珍宝，自然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分享给别人的。

谢宁：阿泱，这里这里！

慢漫烟火，星子繁繁，谢宁挑着一灯花朝长明站在街口摇摇朝他挥着手。

谢宁今日少见的穿了身红衣，却并不显得张扬，是谢宁一贯的谦和，只是多了些许热烈。

少年沈泱：临祈新凉，更深露重，早同你说多披两件了。

谢宁：哎呀，你怎么比唐师姨还唠叨。

谢宁：出来玩嘛，开心就好。

谢宁伸出两指给沈泱捏了个微笑的表情。

谢宁：来，笑一个。

少年沈泱：……好了，别闹了，不是要看风月吗。

谢宁：风月哪有你好看。

沈泱的手僵住了，脸上微微发烫。

少年沈泱：真的?

谢宁：开玩笑的，哈哈。

谢宁：不好笑吗?

那点感动瞬间灰飞烟灭。

少年沈泱：一点也不好笑。

少年沈泱：师兄你自己去看风月吧，我去买点东西。

谢宁茫然地挥了挥花朝灯。

谢宁：小师弟?

沈泱埋头挑选着零嘴，没有理他。

谢宁：我错了，小师弟你理理我呀。

沈泱顿了顿，但是还是没有回头。

就在此时，前方的街路上传来一阵盖过一阵的惊呼，震耳欲聋。

路人：我的天啊！是风月少主！

小贩：风月少主来了！

宾客a：不愧是天下第一美人，这趟花朝节可来的真对啊。

谢宁隔着密密麻麻前行的人潮往后挤着，在人声鼎沸中，他牢牢地牵住了沈泱的手。

沈泱看向他，还是没有说话，但是紧紧抱住了谢宁。 无数人看着风月，但只有谢宁背着身，看着沈泱。

谢宁：小师弟，生气啦?

少年沈泱：不许看风月。

谢宁：好。

少年沈泱：不许穿红衣服给别人看。

谢宁：好。

最后一句沈泱说的很小声，在喧嚣中谢宁并没有听清，但他仍然应了沈泱。

谢宁：好。

这一次，谢宁分明感觉到沈泱抓紧了他的手。直觉告诉谢宁，沈泱一定说了句很重要的话。

但尚不等谢宁追问，一声带着嘲弄的声音先一步找上了他。

谢宁回头。也是红衣。

风月：人人都在看我，为何你却独独看着那个人?

青年姿容绝艳，带着夺人的颜色，一颦一笑皆是万种风情。此时他撑着头，饶有兴致地看着谢宁。

少年沈泱：师兄……

沈泱捏了捏谢宁的手。

谢宁：好看，自然是好看的。

谢宁：只是人间风月者众，我只要我的明月就好。

风月怔了怔。

风月：有意思，喂，你叫什么名字?

谢宁：相逢即是缘，何必追问个明白。

谢宁挥挥手道别，开始给沈泱顺毛。

谢宁：我看你看那边那个还愿签好久了，是喜欢吗？

少年沈泱：我听摊主说，只要在桃木签上写下心愿，诚心祈求，愿望就能成真。

谢宁：你还信这个?

少年沈泱：留个念想，许个牵挂，很好。

谢宁了然的点点头，和沈泱一起去了摊主那。

谢宁：老板，两个还愿签。

小贩：好勒，客人，来，您的还愿签子。

少年沈泱：师兄也要写?

谢宁：对呀。

谢宁：如你说的，留个念想，没什么不好。

谢宁写字的速度很快，几下子就写好递给了小贩，小贩信誓旦旦地再三保证了不会署名，挂上了架子上。

沈泱则是咬着笔斟酌了好一会，好半天才歪歪扭扭地写完，珍重地交给了小贩。

谢宁：写那么久，是很重要的愿望吗？

少年沈泱：嗯，很重要。

少年沈泱：那师兄呢，师兄写了什么?

谢宁：……也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愿望罢了。

二人都十分默契地没有追问，倒是听得后头的那位小贩很是好奇，偷偷扫了一眼二人写的那两块牌子。

不看还好，这一看差点没给他吓得刻刀都没拿稳。

一签字迹稚嫩可笑：希望师兄长安岁岁，一生无忧。

一签字迹清雅端方：取君之骨。

少年沈泱：我看师兄买了很多甜食，是喜欢吃吗？

谢宁看着沈泱摇了摇头。

少年沈泱：那，是师尊喜欢吃?

谢宁：我看你之前吃糖葫芦的时候笑得很开心，想来大约是喜欢甜的。

沈泱沉默了。

他其实并不嗜甜，甚至说的上有些厌恶。

但沈泱还是笑了。

少年沈泱：因为是师兄给的，所以很喜欢。

沈泱这话说的极为真心实意，但是一向善谈的谢宁却沉默了片刻。良久，谢宁轻轻叹了一口气。

谢宁：没有必要喜欢我喜欢的。

少年沈泱：什么?

谢宁：因为在师兄这里，师弟才是第一位的，所以师弟喜欢的，也自然就是第一位的。

少年沈泱：嗯。

沈泱低声笑了起来。

沈泱轻轻勾住了谢宁的手。

谢宁僵了僵，但没甩开，只是任凭沈泱握着。

不拒绝，但也不附和。

少年沈泱：我小的时候，阿爹从来没带我逛过灯会。

少年沈泱：再长大一些了，后来我倒是能看了。

少年沈泱：但是一个人去，到底还是有些寂寞的。

少年沈泱：……师兄。

少年沈泱：明年也能陪我来花朝节吗?

万灵体，无定骨。

这两个词在谢宁心里过了一趟，压下了被沈泱带起来的悸动。

谢宁：有机会的话，会的。

谢宁就这么跟着沈泱一步步拾阶而上，沈泱难的的开心，稚嫩的脸上第一次有了属于他这个年纪的，鲜活的神色。

很好看。

系统：宿主，请不要心软。

系统：我们是为了报复沈泱获得他的悔过值的。

谢宁：我知道。

谢宁如梦初醒地恍然，快步追上了沈泱。

谢宁：过几日，你陪我去一趟长安城吧。

少年沈泱：是去办事吗?

谢宁：的确是。

谢宁：长安城有魔修作祟，师尊让我去一趟。

谢宁：师尊嘛，说是说让我去就行了，但师兄还是想拉你一起去。

少年沈泱：为什么?

谢宁：因为师兄离不开小师弟呀。

谢宁说的太理所应当也太坦坦荡荡，反倒是沈泱为谢宁的话挑拨了心绪，显得有些窘迫。

少年沈泱：我灵力不好，修为也不高，会拖你后腿的。

谢宁：啊呀，师弟嫌弃师兄了。

少年沈泱：……没有。

逗沈泱实在是一件好玩的事情。谢宁挤兑了一句玩笑，但也没欺负过头，及时打住顺毛。末了，正色补充道。

谢宁：你资历浅，需要点成绩服众。长安城就是一个不错的历练。

谢宁：我知道，你因为我的缘故被说走后门，抱歉。

沈泱一怔，他没想到之前试剑大会宾客的窃窃私语也被谢宁注意到了。

少年沈泱：师兄不是打盹了吗？

谢宁：哈哈，哪能睡那么死。

谢宁：陪我拎两坛子神仙醉回去，师尊最爱喝这个。

沈泱习惯了谢宁这想一出是一出的天马行空，无奈地叹了口气，接过来沉甸甸的酒坛子。

次日回山，倒是没有登阶，停霜乖乖巧巧地悬在半腰处，谢宁拉着他大包小包地上了剑。

实在是东西买的太多，芥子空间堆满了还剩一些。

谢宁：其实最先扶风山还是很山清水秀的。至于现在嘛，太冷清了。

谢宁：唔，我偷偷告诉你，这可是剑门机密，你别说漏嘴哈。

少年沈泱：守口如瓶。

谢宁：据说啊，这扶风山镇压着一头凶兽扶风，乃是万万年前摇光神君的坐骑。摇光死后，扶风暴怒，作恶人间，被一位神尊镇压于扶风山。

谢宁：扶风虽然被镇压了，但仍有影响。剑门作为神尊的信徒，世代主峰起于扶风山，扶风山受灵力魔气长年累月，成了一方终年积雪的山。

谢宁没有说的是，那位神尊正是云浮神尊沈泱。而摇光，则是万年前云浮爱而不得含恨而死的舔狗。

在他的设定里，扶风山三百年后会因为顾染和沈泱的破事被破除禁制，扶风出世作恶人间，沈泱也因此重归神位。

少年沈泱：剑门是神尊的传人?

谢宁：对呀，师尊他老得意呢。毕竟那神尊可厉害了。

谢宁：剑门祖祖辈辈流传的云浮剑法，就是那位神尊传下来的。

云浮剑法，云浮剑，云浮神尊。

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其中必然有联系，谢宁故意透露出来，就是想看看沈泱的反应。

沈泱先前从云浮剑那意外得知了自己与云浮神尊的联系，如果沈泱告诉徐宵至他们自己就是云浮神尊的转生。虽然谢宁是万灵体，但在沈泱这个老祖宗面前屁都不是。

徐宵至疯了才会得罪沈泱去剖他的骨给谢宁。

但沈泱的反应是，没有反应。

少年沈泱：师兄?别愣着了，师尊已经在催我们了。

就好像与他无关，只是随耳一听。

谢宁：嗯，来了。

徐宵至：小兔崽子，跟你说过没有?早点回来早点回来！反了天了，拉着你师弟在外边胡天胡地。

谢宁：师尊您怎么出来了?

徐宵至：不出来等着你编好鬼话搪塞我呢。

谢宁：师尊您这话说的也太难听了。

捧着神仙醉的沈泱被谢宁推上前来。

沈泱眨眨眼，无辜地看着谢宁。

谢宁：你看沈泱多懂事，去临祈还特意给你带了俩坛子神仙醉。

徐宵至：嚯，就是这个味。

沈泱有些窘迫，开口想解释，却被谢宁一个眼神堵了回来。

徐宵至本来就不是什么刻薄性子，平日待人接物更是习惯卖三分笑脸。谢宁有心缓和，徐宵至也乐得配合。

徐宵至：这可是临祈最有名的特产，放在魔族那帮乡巴佬那也是出了名的上上品。

徐宵至：阿泱，怎么样，喝几杯?

谢宁：师弟还没有十八呢，不能喝酒。

徐宵至：去你的，哪来的破规矩，就你事多。

徐宵至：阿泱，别管你师兄那个败气氛的，过来，陪师尊走一个。

徐宵至就着手去勾沈泱的肩，却被沈泱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徐宵至捞了个空，好气又好笑地看着沈泱。

少年沈泱：我……自幼没有饮过酒，不善酒里。

沈泱巴巴地解释，目光却是看着谢宁。

谢宁：理他做甚，我们玩我们的。

谢宁：走，去试试云浮，师兄新教你几招。

系统：沈泱悔过值：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