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雅之美11(稿子寄存处)

  上将最得力的副手背叛了上将。他震怒无比,想要定他背叛之名,斩杀他,可手却被敌人死死的擎着,动弹不得。

  他的帽子被扯了下来,只剩下单衣的身子,在风中瑟瑟发抖。

  番图坐在高马上,俯视着昔日里这个耀武扬威的男人,招呼了一声“带走”。人马浩浩荡荡的向营地走,尚司秋被塔俊声搀扶着,在放慢速度走的水谨意身边,大喘气。

  “你走之后,干嘛去了?”

  尚司秋将自己身体的大部分重量靠在塔俊声身上,声音闷闷的。

  水谨意没回头,注视着离他不远的番图,轻声道:“去参军了,左手手指骨断了一根,快好了。”

  清脆的马蹄在山路上响彻,跟在身后的是阵阵脚步声。番图装作一副没听见的样子,在临近营地的时候下马,让副将把马拴进马厩,这才转身,把水谨意从马上半扶下来,目光快速的在他手上转了一圈。

  “有点疼。”

  水谨意把带伤的左手放到他面前,看着一脸呆滞的番图,嘴角柔柔的笑笑,眼神里不悲不喜,好像只是在走个流程。

  番图感到心有点酸,若无旁人地捧起他那只手吻了吻,泪水有些止不住。

  “现在不疼了。”

  水谨意看了眼自己的左手。

  它上面原本圆润,整齐的五根淡蓝色指甲,被磨的有些血肉,断掉的小指骨虽然已经长好,但却有些微微要向外凸,手侧面有一条大概2寸长的口子——那些是上次带兵时,用断掉的长矛时弄的。

  热武器稀少,他能用的武器只有长矛跟铁剑,就连弓弩之类的东西,他们都没有,在那个寒风能冻死人的晚上,他们只有幻想的棉被,跟残羹凉菜。

  有了一个好的上将,是运气,是福气,是注定的胜利,摊上一个不好的上将,抱怨也无人听。

  “我们马上就可以走了。”沉默良久的番图开了口,眼里闪着一些看不透的情绪。

  他轻轻拉住水谨意,带他去自己的屋里取暖,把睡着的番碧虚往炉子旁抱抱,给水谨意拿上一把水果糖,甩着袍子去跟雄心勃勃的将士们,商量下一步对策,而那些捉回来的战俘,则都被关进了牢。

  尚司秋原本番图,会看在他们是同一个岛上的人的份上,给他点特殊优待,谁知道他满怀期待的看向他,得到的却是被拉走入牢。

  牢中不是很潮湿,但是也算不上舒服。稻草铺沙做床,土地做的泥墙,尚司秋坐在牢中的角落,本就不算好的身体发了烧,脸色烫红的冒着虚汗,嘴里无意识的说着呢喃。

  恍惚之间,他好像看到有一个人在晃着牢门,可他看不真切,眼里朦朦胧胧,像蒙了一层白纱。使劲眨眨眼,再去看,看到的仍是一片虚影。

  就连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那处地方出来的。他只感觉到似乎有风,在自己的耳边飞过,身子虚飘飘的,像走在棉花上,等背落到实地,又有什么苦味的东西滑到了嘴里。他下意识吞咽,额头上冰凉凉的,身上也感受不到什么重量。

  大概是过了很久。

  就像是过了一年那么久,尚司秋才终于睁开了眼。坐起来,去看自己所在的地方,这才发现这里是处小茅屋。

  有一个黑色的影子,在桌前捣鼓东西,他眯眯眼,总感觉那个黑色的斗篷有些熟悉,便屁股坐在床边,沙哑的唤了声:“大人?”

  被叫做大人的人愣了下,紧接着转过身,露出那一张戴着面具的脸。

  从尚司秋见到这个人时,他就是这副打扮:黑色斗篷蒙住头,黑色衣服遮住身,脸上带个兔子面具。就像一些小说中的黑色神秘组织,有着见不得人的身份,所以才遮住面,以防连累家人。

  (醒了就来喝药。)无名的大人,拿出一张提前写好的纸,端着药坐到尚司秋身边,把那碗黑呼呼,冒着苦味的中药放进了他的手心。

  大人说话从来不出声,向来是写在纸上,且大多数都是把纸备好,如果哪天没有备,他就会不说话,只听,等下一次见面再回答。

  尚司秋最开始还觉得,这个连性别都不知道的人,故意搞神秘,可现在他也不管那人搞不搞神秘了。

  他把他救了。

  尚司秋回到了自己最开始到的咕凉城。他在那里离别大人,穿着破旧的军装,往自己的宅子那走去,边走边观望着。

  往日欣欣向荣的城镇,如今已经又变得破败不堪了。他心有些难受,走到路边蹲着的人面前,刚蹲下,就见许多脸上充满麻木的人,慌张的跑了开。

  他伸手想要拦住他们,但手伸到一半,却又莫名其妙的放了下去——他忽然感觉自己这双手伸不出去了。

  “这里发生了什么?我走的时候还好好的。”

  他问路边乞讨的乞丐——那是唯一一个没有跑掉的人。半蹲着身子,眼里充满了诚恳。

  乞丐垂着头,蓬头垢面,吸口气冷笑一声,道:“战争激烈,将我们所有的东西都给他翻了,他们来抓我们,让我们去当兵,我们不肯,他们就打,壮的青年人被抓完,他们就抓小孩,现在,都没剩几个人了。”

  乞丐的语气从高昂到低落,最后再到绝望带着哽咽,说的泪水不禁从眼角滑落,听的尚司秋也忍不住停顿了。

  他不敢再多留,拖着伤的腿,沿着有些熟悉,却有新的异常陌生的路,回到曾经的大宅,却发现它似乎已经被人占领了。

  尚司秋皱着眉,把宅的门推开,一眼就看到了,手里拿着铁锹,铁棍的人们。他们骨瘦如柴,面黄肌瘦,见到他的时候,先用警惕的目光审视了一遍,低下头去,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尚司秋甚至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把沉重的勺子就打了过来。

  “是军官!打他打他!”

  “不能让他再抓到人了,都抓完了!”

  疯癫的人们笑着,一窝蜂的把尚司秋推出去,“砰!”的一下,关上了大门。

  尚司秋跌在了门口的石街上,似乎能察觉到,若有若无的打量。他怒气横生的使劲敲门,听里面传了一声沉重的销锁,跟重物堆积在门旁的声音,踹了门一脚,当做发泄,骂骂咧咧的走开了。

  他的额头在刚才推搡中有些红肿,刚才没有察觉什么,但往梁浦镇走的时候,那里是一片滚烫的痛。他用手稍稍一摸,只觉得那里似乎肿了一大片。

  “上了当了呀。”尚司秋低声呢喃,背着小包袱,一身破旧的衣裳走在路上,只觉得心里不害怕的很,刚才那股愤怒的气焰全都没有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或许是因为当兵的那段时间太过黑暗,他被鞭子打得怕了;也或许是因为肩膀被射中,腿摔到骨折的时候太疼,他留下了阴影,但不管怎么样,他不敢,也不想再回去了。

  尚司秋仰头看着天,想着。

  乱灾过后,病痛的人很多。尚司秋没有能力去照顾他们,就连自身也难保。

  他回了曾经水谨意坐诊的医馆,把堆积的尘埃跟腐烂的虫子,全都扔出去,手摸过每一寸的架子木头,希望可以看到任何的惊喜。

  几乎每天的每时每刻都有人在因为饥饿,或者伤痛死去,他们骨瘦如柴,能卖的全都卖了,瘦弱的身躯在风中被打的像霜叶一样,越来越突出的两只眼睛,就像枯木上留下的残洞。

  尚司秋在日日的消瘦,吃靠大人给他留下的干饼,喝靠河中的水。

  他已经对未来不抱什么希望了,就期待着水谨意跟番图可以早点胜利,早点让这场战争过去。

  之前对他们的那点怨恨,此时完全没有了。尚司秋现在满脑子想的,全部都是;他好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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