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

第二天一早,顾潇影被外面的雷雨声吵醒,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眼前冷冰冰的石壁与燃尽的灰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处。

她晃晃自己的脑袋,又打了个喷嚏,这才完全清醒过来,自己躺在山洞的石板上。抖了抖身上的被子,又将被子折好,她猫手猫脚地抱着被子往山洞深处走去,将被子放在凳子上,又轻手轻脚拿起蜡烛和两个馒头,准备去外头把馒头烤一烤当早饭吃。

还好昨天刚找到这山洞的时候多捡了一些干茅草和干枯枝,顾潇影重新燃起了火堆,拿干净的树枝叉着馒头在火上烤,打算等会儿出去看看有没有能吃的野果。

馒头的香味渐渐散发了出来,外面的雨也停了,天空放晴,传来一阵阵雨后泥土的清香。顾潇影拿起蜡烛和馒头重新往山洞里走,这才发现昨晚的馒头已经没有了,水还放在原地,男人依旧蒙着脸,紧闭双眼。

“你……能动了?”顾潇影不确定他是否醒着,轻声问了一句。

“嗯。”男人依旧没有睁眼,声音似乎比昨晚还要沙哑一些。

听到他的声音,顾潇影恍然大悟,这家伙估计是能做些小动作了,所以把馒头给吃了,但是没法坐起来端着碗喝水。

“那这个馒头你也自己吃吧,我要出去一趟……”男人猛地睁开了双眼看着他,眼里写着质问,“我没走,光吃馒头没营养啊,我去找些野果。我毒还没解完呢……”

看着男人重新闭上了双眼,顾潇影也不再多说,把馒头放在床头,便走了出去。

等她离开后,男人才举起右手,缓缓地摘下了自己脸上的黑布,露出面遮下的脸。这脸上并无表情,只看见高挺的鼻梁,干裂的嘴唇,以及拉杂的胡茬。但若是你细细去看的话,也能看出这张面目本身的俊秀——剑眉星目,利落的曲线,微薄的唇,有些像《陆小凤传奇》里的花满楼。

他略显艰难地伸出手,拿起馒头凑近嘴唇,一口口细嚼慢咽地吃了起来。

顾潇影过了许久才回来,且收获颇丰。她给森林里的花草树木施了个肥,然后拿柳条刷了个牙,拿溪水洗了个脸,又找到了野桃子和桑葚,还找到一窝不知道什么鸟的蛋,拿大片的树叶打包带了回来。把食物一一摆放在桌上,她甚至心情好到哼起了歌。

床上躺着的男人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今天运气不错的,蛋白质维生素都有了。你这有绳子吗?我想试试看能不能做出啥捕兽的机关来。”顾潇影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一根细竹管来, “这个给你喝水,都说了要是不方便的话可以喊我。我徒手掰的,已经洗干净了,就是可能有点扎嘴。”

说着,顾潇影把竹管递了过去,然后端起那碗水:“来,喝吧。你把管子从蒙面下面放进嘴里,做得到吧?”

男人愣了愣,眼神复杂地看了顾潇影一眼,还是默默把竹管放进了嘴里。嗯……是有点扎……

“脱水,也会死的。你死了,我也活不了。”顾潇影把竹管的另一头放进碗里。

不一会儿,男人就喝完了三碗水,真的是渴得不行了吧。

看着男人成功喝下了水,顾潇影不知怎的还有些欣慰。她放下碗,准备去处理桃子和桑葚,男人却叫住了她。

“帮我上药。”声音好像是没有早上那么哑了。

顾潇影依言拿出了药,又轻手轻脚地去脱他的上衣。上完药后,她正要把药瓶盖上,男人又叫住了她。

“腿。”

“额,腿上还有?昨天不说?”

“……”

“呼——”顾潇影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好吧……”

等到上完药,顾潇影是累得双颊通红满头大汗。当然,也有一部分是因为不好意思。还好,微弱的烛光帮她掩饰得很好,男人也全程紧闭双眼什么都没看见。

这次,不等男人说话,顾潇影就拿起了自己那一瓶开始上药,然后一上完药就赶紧溜了出去。

天又黑了,顾潇影发了一下午呆,才把鸡蛋和馒头烧好。她不停地在想自己穿越的事情,越想越觉得不真实,但咕咕叫的肚子还是提醒她,不管她变成了谁,吃饱饭都是第一要事。

当她拿着鸡蛋和馒头走进“洞房”时,才发现男人居然已经支撑着坐起来了,半靠在石壁上。只不过,从他头上豆大的汗珠来看,他应该费了很大劲吧。

“你恢复得挺快啊。”她把馒头和鸡蛋递过去。

男人接过食物,没有吃,一双漆黑的眸子盯着她,好像想要把她看透。

“你别这么看着我啊,我这就出去。”这人估计是个人物,不然为什么不肯让自己看他的脸呢?顾潇影这么想着,却忽然想逗他一下,“其实你让我看看也没事,我心胸宽广,不以容貌看人品,再说了,反正你的身子我也……”

“出去!”男人好像有点生气了。

顾潇影朝他做了个鬼脸,逃也似的跑了出去,感觉这身体也开始用得顺起来了。

跑到火堆旁坐下,顾潇影有些自嘲,自己居然还有闲心和一个陌生男人开玩笑……不管怎么说,哪怕把这个世界当成一场真人秀游戏,也先活下去再说吧……

自己顶着公主的身份,还是别去饶城的好。虽然当公主有吃有穿有人伺候,也有一堆人疼着,但保不齐哪天就成为了政治牺牲品,以自己的头脑,在宫里怕是活不了多长时间。再加上,自己还中着毒,至少还得和黑衣男人待半年才行。既然黑衣男人是个名人,那底下肯定有事情做。自己在现代那些个电脑技术啥的是没啥用了,但是洗衣服做饭干家务还是很在行,尤其厨艺不错,等男人伤好了,要不就求他给自己一些杂活做,工钱啥的倒不用,能包吃住就好——毕竟也当了四五年社畜了,知道社畜不能奢求太多。

之后呢,趁这半年好好观察下这个社会的具体情况,半年以后毒解了,干得舒服就这么干下去,蹉跎岁月不失为一种幸福;要是干得不开心,就辞职走人,找找别的事情干,最好能学点防身的技术,这世界治安肯定不如我大天朝……

总而言之,先活着吧,活着就行了。

阿嚏!想到这里,顾潇影打了个大喷嚏,这才想起自己刚刚忘记拿被子出来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往“洞房”里头走去。

洞里比较暖和些,风吹不进来。男人已经吃完晚饭了,靠在石壁上闭目养神,听见她进来,也没睁开眼睛。

顾潇影蹑手蹑脚从凳子上拿了被子,正要转身往回走,却听见男人说话。

“睡这儿吧。”声音好听多了,语气也没那么让人觉得不舒服了……等等……他说啥??

“啊?我睡床?那你睡哪?你不是还动不了吗?”

男人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呼出来,好像在忍耐什么。

“你睡桌子。”

“我睡桌子?”

“不睡就滚。”

“……”

顾潇影想了想,桌子大小还行,卷起来睡位置也够;有多余的被褥也可以铺,睡起来不会太硬;里头暖和,能躺着也不用再靠着石壁……白展堂也是这么睡的嘛……就是要跟这个陌生男人睡一个房间……emmmmm……倒不是担心他对自己干些啥,毕竟人家还下不了床。而是,万一他有曹操同款嗜好,万一自己不老实从桌上摔下来,会不会被他一记手里剑给结果了??

顾潇影仔细考虑了一下风险,还是抱着薄被默默滚了出去。

大约半小时后,她又抱着被子挪了进来。

“那啥……雨好大啊哈哈哈……今晚好像有点降温……”

“进来。”

“谢谢大佬。”

石板太凉了,今晚降温,挺冷的……顾潇影默默拿起被褥抖开,铺在桌子上,然后把薄被做成一个睡袋,自己蛄蛹着钻了进去,裹成一团。

男人已经躺下了,窝在被子里。不得不说,他没洗澡没换衣服,衣服上都是血,又捂在被子里,闻起来好像是有一丝丝不友好的味道。

顾潇影换了个方向,把脸对着石壁,心想,明天要是出太阳的话,晒晒被子,把他衣服给洗了吧……然后,困意袭来,她的眼皮开始打架。

睡吧,她对自己说,今天挺累的。

……

快睡啊!!!

过了不知多久,她还在对自己说。

困死个人了,快特么睡!

嗯,她失眠了……

明明男人躺在那连一丝呼吸声都没有,就跟死了一样,蜡烛的光也微弱到不行,但她就是睡不着。

翻了几个身以后,顾潇影觉得,要是男人也没睡的话,跟男人聊聊天?毕竟人家接下来半年是自己的老板,深夜谈话容易交心,指不定自己就有工资了呢……

于是,她试探性地开了口:“那个……你睡了吗?”

“……”

“要是没睡的话,咱聊聊?”

“……”

好吧,估计睡了。

顾潇影又翻了个身,爬起来把蜡烛吹灭了,再钻回了被窝。然后她开始数羊、深呼吸、用力眨眼、想象自己是一滩烂泥……所有以前看过的催眠方法,都没有用……

最后,她想起小时候外婆哄自己睡觉的那首童谣。

朝着黑暗的床看了许久,她还是小声哼了起来:

“月光光,照四方,照着姐妹洗衣裳。衣裳洗得好,外婆来夸奖……”

渐渐地,她哼歌的声音越来越小,细如蚊蚋,听不清歌词。最后,桌上只传来她均匀地呼吸声,听起来很安宁,好像在做什么美梦。

黑暗中,床上的男人睁开了眼,听着这呼吸,若有所思。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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