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洲—乌安帮

郊外。

  

  程中休憩,莫初一行人进了一家乡野客栈。

  

  大侍女玲珑向掌柜要了几间客房,安排好房间后,领着朱馨月和莫初走向了二楼。

  

用膳时,朱馨月换了一身浅绯色的罗裙,这让下楼的莫初眼睛一亮:“馨月,这衣裙穿在你身上,甚是好看。”

  

  突然被夸赞的朱馨月,脸颊上泛起了一丝绯红,不好意思的把莫起了散落在胸前的一缕发丝。

  

  “噗嗤!”莫初被她的样子逗笑。

  

  “莫初你莫要取笑我了。”朱馨月故作镇定的将她拉到了身旁:“这些吃食都要放凉了,快坐下吃吧。”

  

  “好。”莫初乖乖入座。

  

待她二人开始用餐时,另一桌的护卫小厮们才敢拿起碗筷。

  

  ……………

  

  扬州。

  

  城内,官驿,后厨。

    

  一朵朵玉兰花、栀子花还有玉簪花,花瓣被一片一片撕下,裹上调了甘草水的面糊,放入油中微炸,最后置于竹盘中,是一道清香沁鼻,酥脆可口的小点。

    

  另一边炉子上的明前茶也已煮好,咕嘟咕嘟冒着鱼眼水泡。

    

  杨岳取了托盘,将茶壶与小点放入,端到官驿后院。后院亭中,陆绎正在看杨程万刚刚写完的验尸格目,杨程万坐在旁候着,而袁今夏在旁自顾摆弄着那个捡回来的香囊,拿了柄小刀将香囊的线挑开,将它从里到外翻了个朝天。

    

  她闻到香味,一跃而起,看盘中金灿灿的,喜道:“这么快就做好了!”

    

  “爹爹,经历大人请用。”杨岳边说边踹了一脚今夏,“……小爷,烧火都找不着你人,快倒茶!”

    

  “莫忘了这些花一多半是我帮着你采的。”袁今夏回踹过去,这才帮着他给诸人斟茶。

    

  他们自城郊回来的路上,杨岳见路两边开了好些花,娇嫩白皙,芬芳沁人,便拖着今夏摘了许多,回来做酥炸小点。

    

  陆绎看毕验尸格目,举筷尝了一片,入口酥脆,细嚼则满口余香,微笑道:“令郎好心思,前辈好福气啊!”

    

  杨程万接过袁今夏递过来的茶盅:“犬子就好这些不务正业的事,让大人见笑了……夏儿,说说香囊吧,有线索吗?”

    

  “嗯、嗯……”袁今夏眼巴巴地看了眼酥炸花瓣,只得复坐下来,拿起香囊,正色道:“这香囊针脚细密,针法用到平绣、彩绣、雕绣,其中以雕绣难度最大,也最别致,其人必定是精于女工。拆开来后,内中除了兰花瓣,还有这个!”

    

  一小缕用红线细细绕好的青丝,拈在她的指尖。

  

  “上面所用的发油加了青黛,有染发之效,这位姑娘,我是说九成是个姑娘家……”袁今夏顿了下,颇有些惆怅之意,“恐怕是有恙在身,又不愿别人看出来。至于这面料,是丁娘子布,本就出自江南,不稀奇。”

    

  “这香囊会不会是旁人遗落的?”杨岳问道,“只不过正巧被我们捡到。”

    

  “从色泽上看,香囊埋入土中不会超过五日;若是之前也下过雨的话,就不会超过三日,而周显已是在七日前下葬的。更何况,周显已尸身上所穿的中衣,恰好也是藕荷色丁娘子布,针脚我看了,和这香囊出自同一人之手。”袁今夏歪着头,多赞了一句:“……这姑娘的绣工真是不错,衣裳做得也好。”

    

  “说不定长得也不错。”杨岳自饮了口茶:“所以周显已故意不带家眷。”

    

  杨程万吩咐道:“你们多留意着,一定要找出此人。与周显已关系如此亲近,她身上应该会有线索。”

    

  “知道了。”

    

  袁今夏忙不迭地应了,举筷去挟酥炸花瓣,连丢了好几瓣入口。

    

  陆绎探身取过那一小缕发丝,细看,发丝细而泛黄,发梢多有分叉,确是可以推测其主人身体不太好。他瞥了正大吃大嚼的袁今夏一眼,验尸时只觉她百般不情愿,未想到连尸首衣着她也观察地如此详尽。

  “前辈,恕言渊冒昧,还有一事相询。”陆绎道。

   

   “经历大人请说。”

    

  “不知前辈与乌安帮帮主谢百里有何渊源?谢霄为何对前辈行此大礼?”

    

  陆绎尚记得今日那幕,谢霄那等桀骜不驯之人,竟然肯对杨程万单膝下跪,想必杨程万对谢家有什么大恩情。

    

  杨程万微微一笑道:“二十多年前,谢百里还只是个小镖师,替人押送一尊玉佛。那尊玉佛价值不菲,却不想在京城丢失。当时也是机缘巧合,正好让我寻回了玉佛,算是解了他的急。”

    

  “二十多年前……”陆绎接着问道,“前辈当时还是锦衣卫吧?”

    

  杨程万颔首,旁边的袁今夏和杨岳却都吃了一惊。

    

  “头儿,你还当过锦衣卫呢?那怎么现下……”

    

  “爹,你……”

    

  手微微抬,杨程万制止两人再问下去,简洁道:“闭嘴!”

    

  两人只得同时噤声。

    

  说实话,陆绎也是有些讶异,他之前并未料到竟然连杨岳都不知道。这位前锦衣卫千百户,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似乎想将这段往事彻底尘封,从此不愿再提起。

    

  “前辈这些年在京城……谢百里难道不知?”

    

  谢百里已是一帮之首,而乌安帮在江南一带颇有声势,若知道杨程万落魄,按理说不会不伸出援手。

    

  杨程万淡淡一笑:“他倒是曾相邀过,只是我吃惯了北边的米面,不愿意动挪。”

    

  闻言,袁今夏与杨岳相互交换了下眼神,仍旧没敢说话。

    

  想来他自是有他的骨气,不愿投奔谢百里,陆绎便未再问下去,转开话题道:“此番周显已请乌安帮来押送修河款,不知用意何在?接下来,少不得要与他们打交道,只是那位少帮主的脾气着实躁了些,前辈对他可有了解?”

  

  “我与他们见面甚少,谈不上了解。我只听说三年前,谢百里原是想在谢霄大婚之后就让他接任帮主之位,可谢霄却不知为何在大婚前离家出走,把谢百里气得不轻。”

    

  “他和谁大婚?”袁今夏好奇问道。

    

  “就是今日你们看见的那位上官堂主,上官曦。”杨程万接着道:“她爹上官元龙与谢百里是拜把兄弟,见她与谢霄师出同门,青梅竹马,就给两人订了亲。谢霄离家出走之后,上官曦亲自向谢百里退了婚,有人说是她退婚是为了不让谢霄担上逃婚的名声,也有人说她早就另有意中人。”

   

   “三年前……”陆绎回想起周司狱的话:“就是她挑了江宁董家水寨那年。”

    

  “挑了董家水寨是退婚后的事儿,再后来她就接任朱雀堂主了。”

    

  袁今夏托着腮回想:“我瞧她对谢霄是够好的,一口一个少帮主。对了,她发急的时候怎么还管他叫‘老四’?”

    

  “他俩师出同门,论排辈,谢霄排行老四,她是他的二师姐。”

  

  ……………

  

  扬州郊外。

  

  芦苇荡,浩浩渺渺,小小的青黑的水鸟穿行在细雨中,时而高飞,时而一猛子扎入其间,来来回回忙碌地为窝中的雏鸟喂食。

    

  “我不,我不回去!”

    

  一个声音高声嚷嚷,惊飞了原本停歇在船蓬的水鸟。

    

  船舱内,上官曦颇无奈地看着谢霄:“你不回去,这个忙,我就帮不上你。”

   

   “师姐,你……你这也太不仗义了。”

    

  “不是我不仗义,这事得老爷子点头才能办,我做不了主。”

    

  谢霄狐疑地将她瞧着:“你是堂主,这点事儿会做不了主?……你不是在诓我吧?”

   

   “你这也叫这点事儿,锦衣卫是好惹得么?”上官曦摇着头地斟了杯茶,朝他推过去:“老爷子年前就放下话了,与官家井水不犯河水。”

    

  谢霄楞了片刻,端过茶水一饮而尽,粗声粗气道:“算了,我自己去办。总之,人我一定要救出来。”

    

  上官曦平和道:“里头的部署你完全不清楚,现下身上还有伤,如何办得了?”

    

  “我……”谢霄烦恼地甩了甩头:“总是有法子的。”

    

  雨落在船篷上的声音渐渐大起来,又急又密。

  

  上官曦静静地侧头听着,过了半晌,轻声道:“自去年冬天起,老爷子身子就不大好……”

    

  闻言,谢霄疾抬眼盯住她,她的双目中淡淡的担忧显而易见。

    

  “不可能,我一直打听着呢,没听说他病了。”

   

   “老爷子要强,在外头怎么会显露一丝半点。”

  

  谢霄看向上官曦,询问道:“我姑姑不是大夫吗,怎么没让我姑姑给我爹治病呢?”

  

  “身体疾病你姑姑擅长,可这心里疾病呢,你姑姑要如何治!”上官曦轻叹了口气:“你回来,接不接任帮主,咱们可以再商量。老爷子,他年纪大了,能有几个三年这样等着。”

    

  浓眉紧皱,谢霄烦躁地挠着头,也不答话。

    

  上官曦也不催他,也不再劝,听着雨声一径地想着自己的心事。

    

  直过了好半晌,谢霄狠狠起身:“行!我跟你回去!随他要杀要剐,老子都认了!”

    

  见他终于应承,上官曦也起身,含笑道:“走吧,去之前你还得把自己收拾收拾,先把胡子都刮了,再换身衣裳。你手长脚长,成衣铺肯定没有现成的,还得再改。”

    

  “你这是让我相亲啊还是见我爹啊?”

“那你现在这副打扮,非把老爷子吓到不可。”

“行行行,我换还不行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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