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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宸殿内檀香混着胭脂香扑面而来，陆贞跪在蟠龙纹地砖上，抬眼便见老皇帝斜倚在金丝软垫上，身旁环着数位轻纱覆体的美人。鎏金烛台上的火苗明明灭灭，将龙袍上的云纹映得妖冶扭曲。

“就是这个会烧瓷的小娘子？”老皇帝捏着酒盏，猩红的眼尾扫过陆贞，“听说你能把泥巴烧成金子？”他话音刚落，怀中美人便娇笑着往他颈间吹气：“陛下~让臣妾也瞧瞧嘛~”

陆贞攥紧袖口，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回陛下，臣女烧制的白瓷胎质细腻，釉色纯净，就是西域商人也愿以十金换一盏茶盏。若能...”

“够了够了！”老皇帝不耐烦地挥袖，酒液泼在陆贞裙角，“朕不爱听这些劳什子。半年，给你半年时间。新年朝贺时，朕要看到三百件白瓷，拿去送给突厥、陈国那些狼崽子！到时候若是拿不出——”他突然逼近，酒气喷在陆贞脸上，“张相那老匹夫不是拿脑袋担保？朕就先砍了他的头下酒！”

陆贞强忍着恶心叩首，额头重重磕在砖上：“臣定当竭尽全力！”起身时，她瞥见屏风后闪过一抹凤袍衣角——皇后娄氏正倚着屏风，打量着她。

踏出昭宸殿，陆贞长舒一口气。转过九曲回廊时，忽闻前方传来清咳声。月白锦袍的身影缓步行来，腰间玉佩随着步伐轻晃，正是常山王高演。他面色温润如玉，只是眉眼间染着淡淡倦意，见到陆贞便道：“陆大人请起，久闻白瓷之名，他日若得机缘，还望能一观佳作。”

陆贞正要回话，身后突然传来环佩叮当。皇后娄氏款步而来，眼角余光扫过高演，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笑：“本宫的正缺套茶具，不知陆大人何时有空？”

陆贞行礼，目光沉静：“陛下命臣半年烧制三百件白瓷，实在分身乏术。待臣完成圣命，定当亲手为娘娘烧制最上等的茶具。”她话音刚落，便见娄氏眼底闪过一抹阴鸷，却又立刻化作温柔笑意：“那就等陆大人的好消息了。”而后又对着她身旁的常山王道:"演儿，走吧。"

回到陆府那日，陆贞站在临时改建的窑厂前，望着堆积如山的高岭土和釉料，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沈嘉彦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将披风轻轻披在她肩上："我已让沈家商号联系了波斯商人，只要第一批白瓷出世......"

"若是烧砸了呢？"陆贞转身，月光映得她眼眶发亮，"陛下的令，张相的情，还有齐国百姓......"话音未落，沈嘉彦突然握住她的手，温度透过掌心传来："你忘了在窑厂摔的第一百个瓷坯？当时你说'碎瓷越多，离成功越近'。"

陆贞一愣，随即笑了。是啊，她早已不是那个被困深闺的女子。指尖抚过腰间白瓷佩饰，冰凉的触感让她渐渐平静。冬夜的寒风掠过窑厂，却吹不散她眼中重新燃起的斗志——三百件白瓷，不仅是圣命，更是她叩开新世界的敲门砖。而前路无论有多少难关，她都不会再退缩。

夜色渐深，陆府窑厂亮起星星点点的火光。陆贞站在窑门前，看着陶工们忙碌的身影，耳边似乎又响起老皇帝的醉话。她握紧腰间白瓷佩饰——这小小的器物，终将成为撬动天下的支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