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节—小夭得知防风意映怀孕
小夭给奶奶治疗，所有人都站在旁边候着，包括防风意映。
我故意站到防风意映的对面，与她拉开距离。
自那晚以后，我便没再见过她。
也没见过奶奶。
因为我被丰隆和玱玹找到以后，就跟他们去了轵邑，并一直留在那里。
奶奶和防风意映都是大家族的小姐，婚前亲密这种事情不会随便挂在口中，尤其有外人在的时候。
何况这次小夭是为了奶奶的病而来，她们不可能因为我喜欢她，而故意刁难和把那件事在所有人面前公开。
我原本以为，我能拖到小夭为奶奶治疗完毕，再跟她说这件事的原委。
“成了。”小夭为奶奶治疗完毕，她用的是蛊术。
听小夭这么说，我便露出了笑容：果然只要有小夭，涂山氏就能大吉。
小夭对奶奶解释道：“这只是延命蛊，虽然不能治好太夫人您的病，但可以延长两到三年的寿命。”
大哥大约觉得不敢相信，上前问：“奶奶，您感觉如何？”
奶奶刚刚瞌睡的样子马上就精神起来：“好多了，好多了！”她自己也不敢相信：“谢谢王姬～”
“太夫人您客气了。”小夭相比起防风意映，真是真诚太多了。
我只顾着注视小夭，却没发现防风意映一直站在旁边不甘的表情，直到她晕倒。
又是她的丫鬟扶住了她：“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奶奶看见她就很担心：“怎么了？”
她却摇摇欲坠地表示：“我没事，或许是昨晚休息的不太好，有点头晕。”刚说完，她就干呕起来。
“小姐！”
奶奶于是紧张地对小夭说：“请王姬帮忙看一下。”
我站在原地蹙紧了眉，不知道防风意映又要耍什么心机。
小夭当然看得出来奶奶有多紧张防风意映，便也没有拒绝，上前给防风意映把起脉来。
小夭把脉却把了很久，久到防风意映都忍不住看着她问：“王姬，我的身体……怎么样？”
停顿片刻之后，小夭终于开口：“防风小姐……有身孕了。”
原本还想不通防风意映又在捣什么鬼的我，听见小夭的话猛地看向了她！
怎么可能？
我难以置信地从背后注视着小夭，防风意映却忽然走去跪到奶奶脚下，哭着说：
“奶奶，不关璟的事情，都是我一时糊涂……”
我，真是一直低估了防风氏。
我没想到，她会用这个法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利用小夭来逼我。
小夭把脉的手甚至都还停留在半空中，防风意映却已经把表演做完：“您千万不要责怪璟……奶奶～”
我的脑海嗡嗡作响，难道那晚我真的……？
可我明明已经晕死过去，难道即便这样，防风意映也……？
我真的无法确定，因为我已经失去意识，我只知道我当时的身体确实处于充血和渴望的状态，然后第二天醒来却又恢复正常，我……
我真的不知道。
可假如她怀孕了，那……不是我的，还能是谁的？因为她只想做涂山夫人，且已经想了五十多年。
奶奶高兴还来不及，根本不管有没有外人在场，也不管光彩还是不光彩，毕竟这是她下的药：“你怀了璟的骨肉，是我们涂山氏的大功臣，何错之有啊！”
我一直低着头在崩溃地思考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子，以至于整个人都开始不自觉地颤抖，根本没注意到其他人的表情，包括小夭回头看我，我也不知道。
怎么会只一晚就怀孕了？
奶奶喜悦的声音让我无地自容：“我死而无憾！我死而无憾哪！”
我知道此时小夭一定在看着我，但我不敢抬头看她，只能紧紧地握住毛凛，一时失去了思考能力。
直到我无法承受小夭对我的视线，才艰难地、害怕地慢慢抬起眼去看她的表情……
她脸上很平静，只幽幽地看着我，似乎在等我的否定。
但我却再也无法直视她过于清澈的双眸，只能闪躲地收回了视线：我……小夭，对不起……
我一直低着头不敢看她，她却含泪笑了笑，那个笑中有太多情绪，她又回到从前不信任我时的状态，在外人面前，无论伤心、害怕还是恐惧，她都会笑。
防风意映赢了，她才是这场长达五十年的博弈中，最后的胜利者。
她竟还能跪着走到小夭跟前，抓住她的手求她：“王姬，我不会争什么，我也争不过，我只求孩子可以平安出生……”
小夭一直看着我，我却一直低着头，事实不言而喻。
这里是防风意映一个人的舞台，她声泪俱下：“求殿下开恩！”
这个过程奶奶并没有开口，那是因为她知道，小夭不会伤害防风意映，毕竟这五十年来，我失踪、被刺杀、沉睡……她却仍好好地在涂山府替我尽孝。
假如小夭要杀防风意映，早就杀了，而且一定能成功。
又何必等到现在？
小夭这才慢慢将视线移到她的身上，笑道：“你生孩子，求我做什么？”
我的表情怔了怔，泪水落了下来：小夭……真的要放弃我了。
奶奶这才起来要将防风意映扶起来：“你这是什么话？”
却被大哥扶住：“奶奶。”
“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我们涂山氏的嫡长重孙，当然要生下来！”奶奶是真的高兴。
她将防风意映扶起来以后，防风意映却仍转身问小夭：
“王姬，请问我的孩子，可以平安出生吗？”
防风意映这句句一语双关的问话，简直是对小夭最大的侮辱，她根本不配得到我的喜欢，她是这世间为达目的，最阴险最阴暗，最不择手段的女人！
“你的脉象平稳，”小夭却只当自己是个医者，与我毫无关系的医者，面无表情道：“无病无痛，平日里注意一些，母子自然会平安。”
奶奶听完非常高兴地笑了，防风意映还假惺惺道：“谢王姬。”
为什么奶奶看不出她们的不同？她就那么喜欢如此不知廉耻和阴险狡诈的防风意映吗？
在屋里所有人的欢声笑语中，小夭又再笑了。
“恭喜太夫人！”下人们开始祝贺涂山氏有后。
“恭喜奶奶。”
“同喜同喜！哈哈哈……哈哈哈……”
小夭最后看了我一眼，便一个人，慢慢地、转身离开了这间没有人关心她去留的屋子。
这些人都知道我爱小夭，都知道她是专门来救奶奶的，而且她成功了，她是奶奶的救命恩人，还是皓翎的大王姬，却竟然没有一个人关心她的感受。
同样的，也没有人关心我，他们从不关心我是否欢喜，是否健康，是否愿意。
他们只关心涂山氏是否能延续灯火。
等我终于回过神来，才惊觉小夭已经走出这间屋子，便立刻往外跑去。
奶奶其实是这个屋子里最清醒的人，她知道小夭和我都很痛苦，却无动于衷，还在我离开前想喊住我：“璟儿！你回来！”
但她喊不住。
……………………………
等我追出去时，小夭已经站在外面的亭子里等我，她没有直接离开。
她还在等我的解释。
她不是一个不分青红皂白的姑娘。
“小夭，我……”但我已经不知该从何说起，假如我能早点跟她坦白，就不会是在这种最糟糕的情况下，让她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和难堪，也许也不会让她伤心至此。
她听见我的声音便转过身面对我，但她看上去依旧很平静：“你说吧，我听着。”
我已经哭了，泪水不断：“三个多月前的一个晚上，防风意映试图自尽，奶奶让我守着她……”
我详细对小夭描述了当晚的情景，小夭说：
“你应该是中了……神智错乱，催发情欲的药。”但她觉得我不该：“可你跟着我学医学了那么多年，怎么会这么容易中了防风意映的药呢？”
我已经哭得不能自已，因为小夭越是如此平静，就让我觉得她不可能原谅我。
何况想到是我唯一的亲人，奶奶害的我，我如何能不伤心？
小夭是这个世上唯一爱我和关心我的人，但奶奶却亲手把她从我身边推开：“是奶奶给我下的药……”
小夭听我说完，明白过来：“原来是太夫人。”
“小夭……”事到如今，我也再没有办法求她等我，只能道歉：“对不起……”
我该放她自由吗？
她的脸上有一丝笑容，似是无奈。
然后她缓缓将一直贴身戴着的鱼丹紫取下，对我做了判决：“我不恨你，但你我之间，缘尽于此。”
她将鱼丹紫递到我的跟前，洒脱地笑道：“从此陌路。”
面对这个结果，这个情景，我其实已经模拟了三个多月，可等到真的这一天来临，我却无论如何，还是接受不了。
我真的该放她自由了吗？
我不肯去接，看着她看着我越来越冷漠的脸，我再次哭了起来。
她抓住鱼丹紫的手一直悬在空中，没有放下。
最终，我才在她的逼视下，松开紧紧握住毛凛的手，伸手去接。
她把我送她的鱼丹紫扔放到我手里，就又笑了：“珍重。”
我紧紧地握住我们的定情信物，她却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哭得泣不成声，转身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
在这个大雪纷飞的季节，我和小夭又再次分别。
她笑着离开，走在涂山府回廊上的身影，我也许，会记得一辈子。
我像是看着自己的生命逐渐离我远去，再也找不回来……
而我的生命，却是连握住鱼丹紫的力气都没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