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节—小六的演技

皓翎最重礼仪。

用餐期间，小六发挥她的演技，把能表现粗鲁的全部吃饭技巧都使了出来，可谓使出浑身解数，意思是：我就是这么一个大老粗，乡下来的男子，没见识，不知道。

我坐在她的旁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笑了：她实在太可爱了，然而这对皓翎王可能没什么用。

当然，玱玹就坐在她的对面，是最无语的那一个，对她的粗鲁和制造的噪音表现得很是厌恶。

皓翎王则安安静静地自己吃着饭，像是什么都影响不了他用餐。

我于是也礼貌优雅地用起餐来：我不是小六，我在岳父和大舅哥面前可不能失礼。且我懂得的礼仪多，以后也可以教小六的，希望他们不要太担心。

小六在餐桌上主动敬我酒，而且只敬我，我也只能应下。

直到她一口气把婢女端来的洗手水喝完，皓翎王正在洗手的手才有了别的异样，他赶紧让人把这盆水拿开，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终于到了聊天环节：“我是乡下人，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好吃的，没有规矩，陛下莫要责怪啊。”

皓翎王却问她：“你平时都喜欢什么？”

她假装想了想，估计也是说了实话：“我就喜欢钱，最好是能天天在钱山上打滚的那种。”

“有什么爱吃的东西？”

“乡下人不挑嘴，什么猪下水啊，鸡屁股都可以。”

“我已经让御厨准备了青艾糕。”原本一直泰然的玱玹不知为何在听到这句话后，连倒酒的手都忘了，直直瞪着小六。

皓翎王继续说：“若你还有什么想吃的，我让御厨给你做。”

小六于是也滞了滞。

“你可以在睡前，听着故事吃一些。”

从他们三人的表情看来，皓翎王是早就知道小六的真实身份了，而睡前听故事吃青艾糕，大概是皓翎玖瑶小时候的习惯。

不过小六如今，却是不太吃这个，也不会在睡前听故事了。

见玱玹把眼睛瞪坏，眼睛都红了，我也是替他担忧：他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样子。

小六也像是陷入了回忆，表情凝滞，最后又是尴尬一笑。

她大概已经猜到，皓翎王还是认出她来了。

见玱玹终于发现酒撒了一地，小六估计也在替他的智商感到担忧，却也还是不太敢看他，眼神闪烁。最后依旧负隅顽抗地笑着道：“我就是一个乡下人，我都说了，我不挑嘴，这些都已经够了。”

她说完，觉得再也待不下去，便朝我道：“我吃完了，咱们走吧。”

我原本正在观察他们三人，正襟危坐着，见小六唤我，当然也正色地朝她点点头。

立刻起身朝皓翎王恭敬作揖道：

“谢陛下款待，草民告退。”

皓翎王很宽容：“去吧。”当然也只是对小六宽容。

小六坐在地上，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来要抱抱，我便去将她公主抱起来。

如今想想，我跟小六此时表现得过于亲密，在她父亲和哥哥面前，实属不妥。

可我偏偏喜爱这样依赖我的小六，完全忘了分寸。

等抱着她一瘸一瘸地走出大殿，我想我们身后的这两个男人，脸上一定都五味杂陈。

……………………………

等回到客殿，我跟小六相对而坐，她的情绪起伏也在极力瞒我，所以看上去没什么。

我便开始给她剥水果吃，首先剥的是龙眼，并递到了她的面前。

她却连龙眼都看了许久，最后才道：“我不吃龙眼。”

我不知道她不爱吃龙眼，因为从前清水镇也没有这么贵的水果。

此时玱玹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我见他走了进来，便起身跟他打招呼：“殿下。”

不过看他的表情不太好，情绪也有点波动，也不知道他猜出小六就是他的妹妹没有？

按照他这一路的智商，我忽然觉得很难说。

小六却拿起几个龙眼朝他笑着伸出手来：“来啊，一起吃水果。”

小六可能不知道，她对玱玹的好，是全然主动和没有保留的。在玱玹面前，她放弃了自己的硬壳。

只见玱玹目不转睛地看着小六，却没有接受那些水果，径直走到小六跟前看着她的腿一声不吭，却忽然伸出手来像要施法。

因为玱玹一直用的都是伤人的法术，我不知道他还会替人疗伤，所以下意识地就出手施法，划伤他的手背，怕他想不开又要折磨小六：不是我说他怎么还看不出来小六就是皓翎玖瑶？他是有多瞎？

等发现他并无恶意后，我才收回了法力：方才冲动了，玱玹还是有脑子的。

见他缓缓在小六的床边跪了下来，用灵力为她疗伤，小六也就那样坐着，没有动作，也没有说话。

但他们的眼睛都已经红了，小六甚至别开了脸不敢看他，他也一样，直到最后才敢看向小六，却只憋出了两个字：“疼吗？”

小六已经哭了，却仍笑着说：“不疼。”

小六不肯看他，他终是忍受不住，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跟我交代了一句：“好好照顾她。”

就走了。

大概是不想在我面前哭吧？

我看着玱玹走了出去，才回头担忧地看向小六。

小六从强忍泪水，到挤出笑容，再到再也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

我看着她难过也觉得很难过，想要安慰她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她过去受的那些委屈，终于再也不需要受了。

而她此时已经是皓翎玖瑶，我甚至连过去拥抱她，安慰她不要哭的勇气都没有。

因为所有亲密举动，都是对皓翎王姬的亵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