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爱言欺妻
敌军的炮火在码头进行惨无人道的轰炸,硝烟的味道逐渐弥漫整个繁华的上海滩,最为宁静的秘密基地也被染指,民国战乱性命便与无眼的子弹绑定。
戎装征战不下数载,程延峻必须承认在遇见林曦悦之前与死神并肩甚至与其博弈,一连数次闯那阎王爷的鬼门关,在遇见林曦悦之后他好像惧怕那死神,害怕眼眸的对视害怕无眼的枪林弹雨。
每次他都能感觉她微弱的呼吸声,她的鼻息摸索程延峻的面庞,讲述着,上海和千万兄弟,讲述着她和哥哥小时候的事情助他一次次从恶魔中逃离出来。
日本商会大厦甚至英国的生意人,在上海都让程延峻喘息不得,上海司令更要游刃有余处理千万事,终于面子的薄纱被揭开与督军府的抗衡要用战乱来解脱,刀剑无眼在乱世划出一道不可磨灭的痕迹。
子弹在肩膀处扎根烤熟的味道传到鼻尖,在此之前程延峻写过一封书信给林曦曦,告诉她战事情况和战事安全,不用征战就可以解决眼下的麻烦,没有硝烟也没有血液的沾染,她聪慧定骗不到她,但若骗个二三天也不算难。
“世道太乱老子以前没怕过什么,曦悦现在我开始怕了。”
“我怕子弹无眼,怕死,怕你难过。”
“曦悦,我初见你时,你的眼眸好像会说话,我看向你时你的头饰十分刺眼,仿佛如在一片漆黑下也存有一丝光亮,从不惧怕望向深渊。那次你醉酒我们共同看那上海夜景,在灯火阑珊处接吻我终身难忘。”
秋风严寒刺骨记得多多添些衣物,与督军的战争快要接近平息的尾声,我一切平安切勿挂念。”
“少爷,就要上战场了,前方物资短缺,我们得加快速度赶过去送物资了。”
“快,速去!”
伤疤没有被时间的齿轮掩盖,反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不断加深,深入陷进步步惊心动魄,上海只能争朝夕。
战事并不是一夜间起的,幸而于家的高墙大院可于这风雨飘摇之中暂护家人无虞,街市上的呼喊求救,偶尔夹杂着几声枪响听来惹人心惊。
程延峻临行前留下一队人马守着这四方墙院,虽不至固若金汤,却足以叫那些流寇盗匪作乱不得。
人人都道林家大小姐是那程大少爷的心上人,平日里心肝宝贝似护着的人物,有他在一日,便无人敢动林家和于家。却无人想起城中尚且祸乱滔天,前线又该是一副怎样的光景。
从梦中转醒在五点钟的凌晨,林曦曦慢慢清醒的意识促使她披上披肩下床,踱步至半掩着的窗前,随手拨开纱帘,抬眼便瞧见携着钴蓝色的天幕中,散了一滴雨水挂在窗上。见院里铺了平整的一层,应是下了许久。
钟表声声转过几轮,藏在云后的满月只露了半边,算不上多亮,却足以让地上显出微弱的星光,像一幅淡墨水彩。
扣门声响的有些突然,也有小心翼翼的模样,林曦悦拧开门把手瞧见门后熟悉的身影,才终证实心中猜想。
姐姐向来不会起个大早,或许是昨夜睡前忘了将遮光的帘子关上,又或许是没来得及戴上眼罩,让透进来的光亮照醒了罢。
她闪进屋里的身影像极了还是幼童时,在落雨打雷的天气里偷跑过来的时候,而林曦曦也从那时起逐渐习惯了分出一半的被褥。
“这可不比七八点钟的时候,难免要凉一些,怎么也不知道多穿一件。”
林曦悦顺手拿了薄毯披在她身上,被腕上冷不丁覆上来的手心惹的怔愣半晌,等她泛凉的指尖,扣紧了才将思绪重新装回大脑里。
记忆中的雨夜比今日要冷清的多,雨滴一点一滴的漂浮在半空,随着无条理的风落下,淅淅沥沥的雨声倒是很快伴随人能入眠。
而林曦悦的记忆不在远处的雨里,在那日午后她趴在窗前望向远处的眼睛里。同今日一般,天上看不见的星星,只因为都盛进了她的眼底而已。
她沉了肩将姐姐东倒西歪的脑袋靠上来,窗外骤起的风在林曦悦把她放平在床榻时,掠过光秃的枝丫响的争鸣。握在掌心的手也因此有些躁动,幼时在床边诱哄的法子到今日依然有效。
她在半明的月色里见于梦妍眉目舒展,猜想今夜该是难得的好梦。
后来也不曾将帘子遮严,月色透进来照在身上,她藏在床的一侧,清冷的月光照不见她的眼睛,但自己看得清楚。
“我不打算回去了,我知道西洋的文化冲击力强大,但我骨子里的根依旧是华夏的血。”
日本商会用尽手段逼垮了徐家的产业链,上海沦落在他们这般腌臢之人手里,早已连空气中皆是血腥,很快,徐家花园也落入他人之手。
而今上海沦陷,日本人将炮火直指公共租界,毫无人性可言。分明昔日还是万人安居的乐土,百姓们感慨着东三省的战火烧不到这“十里洋场”。
转眼间,石库门弄堂内,畏畏缩缩不敢冒头的人们,都沦为了异国人的阶下囚,在自家土地上忍气吞声。
尽管几次三番的抗日爱国运动,伤到了部分日军高管,但仍无济于事。上海自淞沪会战的抵死顽抗过后已然失势。
此刻,这里是他人随意侵踏的土地。随着战火延绵,安全区内收容的难民也愈发增多,不少地方官员在这守护着流离失所的无辜百姓。
虽说他善于出谋划策、解决麻烦上算的是游刃有余,饶是这样的人,也架不住频发积聚的问题。
于他身后摆摆手,只当都是为国献力,犯不上为他一人耽搁。提步上前,高声打断道:
“那个,讨米钱的,你过来,我替你解决!”
一声,两声,三声。日寇轰炸着叫嚣开火,粉碎乱世中沪上仅存的宁,以狼藉代替,混乱整座城,在林曦悦心中掀起一阵血雨。
哀,愁,悲,叹。若自己无身后程延峻庇护,借此同寇假意周旋,今日恐怕也落得个亡魂于世,不然便是在营中苟且存活,尝尽不对味的干涩之食,却别无他法。
轰炸机从未停歇,那夜夜里自己又惊又恐,生怕自己厄运缠身如此草草丢掉性命,却忽而想起那些日夜枕着轰鸣入睡的不归魂,一种难以派遣 的情绪掺入心绪。
她辗转数回,听到雨声连连,悲哀地闭上眼,那些人却误以为是他们的甘霖,用双手盛着去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