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羽番外】微萤-1
韩羽第一人称视角内心独白,很疯批很阴湿,预计1w+
【她是深渊里唯一的微萤,刺破我沉沦的永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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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岁时,我做了个梦。
冰冷的金属腥气,是铁锈、是干涸发黑的血块、是魔族脏腑破裂后溅出的粘稠汁液,死死糊在我的鼻腔里,每一次吸气都像吞下带刺的冰碴。
浑身没有一块骨头不在尖叫,肌肉被过度压榨后的酸楚毒液般在筋脉里窜流。我重重倒在冰冷的、浸透了各种污秽的泥泞土地上,视野里是灰蒙蒙的天,只有几缕惨淡的光,虚弱地投射在堆积如山的魔族尸骸和残破的兵器上。
那光,冰冷,遥远,像极了我此刻的心境——一片被绝望反复践踏过的荒原。
累,累得连恨意都变得黏稠迟钝,不再像往日那般尖锐地灼烧我的五脏六腑。只有一片沉重的、无边无际的麻木,像冰冷的潮水,正一点点没过我的口鼻。
就这样沉下去吧。让这污浊的泥沼,连同那些撕咬着我灵魂的、名为杀死魔神的毒牙,一起埋葬。
就在这时,一点异样的光,毫无征兆地,刺破了这片令人窒息的灰败。
它穿透了弥漫的硝烟和血雾,带着一种近乎蛮横的纯净,直直地落在我脸上。
那光太亮,太暖,像盛夏正午直射下来的阳光,烫得我紧闭的双眼一阵刺痛,生理性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我下意识地偏过头,想躲开这突如其来的灼热。
“韩羽?”
声音很轻,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喘息,像风掠过新发的柳条,却又清晰地穿透了战场的一切喧嚣,稳稳地落进我耳中。
我猛地睁开眼,睫毛上还挂着模糊的泪光和水汽。
她就站在那片光的中央。
红发被战场混乱的气流卷起,如同燃烧的火焰瀑布,在惨淡的天光下跳跃着生命的炽烈。那双眼睛澄澈得如同风暴过后最深邃宁静的海,此刻正专注地看着我,里面没有恐惧,没有怜悯,只有一种沉静的、仿佛能穿透一切污秽的力量。
她微微弯下腰,向我伸出手。那只手,白皙,纤细,指节分明,掌心向上摊开,没有沾染一丝血污,干净得不可思议,仿佛不属于这个疯狂的世界。
光从她指缝间流泻下来,勾勒出近乎神圣的轮廓。
时间在那一刻被无限拉长,扭曲,断裂。
刺目的光晕在她周身剧烈地膨胀、收缩,像一颗濒临破碎的水晶球,眼前的一切都开始疯狂地旋转、溶解、重组。
在一片炫目的白光和尖锐的耳鸣中,那摊开的、向我伸来的手掌,骤然缩小了。
那只手变得很小,很软,肉乎乎的,带着属于孩童的圆润指节。摊开的掌心里,不再是空无一物,而是小心翼翼地托着一朵小小的、不知名的野花。
花瓣是柔嫩的白色,边缘带着一点点怯生生的淡紫,几片细小的绿叶托着它,在晚风里微微颤抖。
记忆的闸门被这光与花的幻象狠狠撞开,汹涌的洪流裹挟着尖锐的碎片,瞬间将我淹没。
……
那年的风同样带着铁锈味,只是没那么浓烈,不是战场上的血与火,而是圣城骑士殿试炼场经年累月被汗水和兵器浸透的气息。
那年我九岁。
我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雕刻刀冰冷的触感还残留在指尖,巨大雕塑那令人安心的纹理曾是我唯一的慰藉。但现在,它们都被我砸烂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那么用力地祈祷了?跪在冰冷的地板上,额头磕得红肿,一遍又一遍,声音嘶哑地祈求着圣殿供奉的每一尊冰冷的雕像。
我把所有能想到的、最虔诚的话语都说了,甚至许下用我自己的命去换的诺言。
可他们还是死了。
死在御龙关,死在第六柱熊魔神华利弗的利爪之下。消息传回圣城,像一颗冰冷的巨石投入死水,激起的是骑士殿高层们沉痛而公式化的哀悼,是对我那位高权重的爷爷——圣骑士长韩芡虚伪的劝慰。
他们说我的父母是英雄,是为人类屏障流尽了最后一滴血的荣耀骑士。
荣耀?去他妈的荣耀!
我蜷缩在房间最黑暗的角落,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牙齿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臂,直到尝到浓重的血腥味。那不是悲伤,是滔天的恨意,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心脏上,滋滋作响。
我不仅恨魔族,还恨爷爷,我知道一定是他为了所谓圣骑士长的脸面,将儿子儿媳亲手推向死地!
可我最恨的,是我自己。恨自己为什么那么弱小,只会躲在圣城安全的堡垒里?为什么我的祈祷像尘埃一样轻贱,连一丝涟漪都掀不起?
所有雕塑被我彻底摧毁,连同那些柔软的、属于过去的韩羽。
我开始疯狂地练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眼前闪过的都是父母模糊的笑脸,瞬间又被熊魔神那狰狞可怖的巨爪撕得粉碎。
我的心,早就在父母死亡那一刻被这无边的恨意锻造成一块布满尖刺的黑铁,任何人靠近,都只会被我这块黑铁上的尖刺扎伤。
我像一头受伤的、彻底孤绝的幼兽,没有亲人朋友,只在自己的洞穴里舔舐着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用仇恨的毒液滋养着那颗日益扭曲的心。
十二岁那年,我避开了所有人,独自攀上圣城后方那座荒无人烟的山崖。冷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带着御龙关方向永远散不尽的、若有若无的血腥铁锈味。
我坐在崖边,双腿悬空,头顶是墨黑的天鹅绒幕布,被无数冰冷的星子刺穿。
那些星星,遥远,冷漠,无声地俯瞰着大地上蝼蚁般的悲欢离合,就像我当初的祈祷一样,得不到任何回应。
孤独像冰冷的潮水,无声无息地漫上来,淹没了我的口鼻。恨意是支撑我活着的唯一燃料,却也在这无边的死寂中,显露出它本身带来的、深入骨髓的寒冷。
我抱着膝盖,把脸深深埋进去,试图汲取一丝自己身上早已不存在的暖意。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很轻,很细碎,像是什么小动物在草丛里穿梭。
我猛地抬头,像受惊的野兽般绷紧全身肌肉,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而警惕,手已经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的训练剑柄上。
然而,拨开半人高、在夜风中摇曳的野草钻出来的,不是预想中任何一张危险的脸孔。
是一个小得离谱的女孩。
她看起来只有三四岁的样子,月光吝啬地洒下一点清辉,勾勒出她小小的轮廓。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头浓密的发,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也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火焰般的暗红色,仿佛有生命般在她小小的肩头跳跃。
她摇摇晃晃地跑着,小小的身影在嶙峋的山石和荒草间显得那么脆弱,随时可能跌倒。
她的目标明确——直直地朝着坐在悬崖边的我冲过来。
那一瞬间,我浑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心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疯子!这么小的孩子跑到这种地方来,她想死吗?!
我几乎是凭着本能,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一个箭步冲过去,在她距离悬崖边缘还有几步远的地方,一把死死攥住了她的手臂。
小女孩被我拽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她抬起头。月光终于慷慨地照亮了她的脸。
一张玉雪可爱的、带着婴儿肥的小脸,眼睛大得惊人,像两泓沉静的、映着星光的湖泊,是纯粹的、近乎透明的冰蓝色。
此刻,那双蓝眼睛里没有一丝害怕,反而充满了好奇和一种难以形容的纯粹光亮。
她似乎完全没意识到刚才的凶险,只是眨巴着那双过分清澈的大眼睛,定定地看着我冷峻的脸。
然后,她做了一件让我完全无法理解的事情。
被我死死攥着的那只小小的、软乎乎的手,费力地挣扎了一下。她的力气小得可怜,但动作很坚决,我下意识地松了松钳制。
她立刻把小手从我的掌握中抽了出来,却并非逃跑。她低下头,用另一只小手费力地把自己珍藏的东西掏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捧着,然后高高地举到了我的面前。
那是一朵花。
很小,很不起眼。白色的花瓣被压得有些蔫了,边缘带着点淡淡的紫,细弱的茎干托着它。大概是她在爬上来的路上,从哪片荒草丛里随手揪下来的,花瓣上甚至还沾着一点泥土。
她踮着脚,努力把花举到我眼前,冰蓝色的眼眸在星光下亮得惊人,里面清晰地映出我惊愕而僵硬的脸孔。
她的声音又软又糯,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像羽毛轻轻拂过最深的伤口:“帅哥哥,不要不开心。”
风似乎在这一刻停滞了。
脑海中忽然空白,只有她这句话,还有那朵在她小小的、沾着泥土的手心里微微颤抖的野花,清晰地烙印在我的世界里。
那朵蔫头耷脑的野花,像一块滚烫的烙铁,猝不及防地烫在我的掌心。我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猛地攥紧了拳头,脆弱的花茎瞬间在我汗湿的手心里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的断裂声。
花瓣被揉烂了,汁液和泥土的污迹蹭在我的皮肤上,带着一种植物特有的、微腥的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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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5000收藏福利,今天在外面不一定来得及更新,提前发。破5000后继续更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