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救涂山璟(下)

日上中天,轵邑西门。

有不少守城士兵的家眷们来送饭,热乎乎的饼子撕成一块块和进干菜粥里,呼噜呼噜声响成一片。

那个被倒霉催的新兵家在城外,老子娘都死在了这场瘟疫中,妻弱子幼尚需人照料,可职责在身,也只能忍着焦虑硬抗腹内饥馁。

一阵整齐的马蹄声传来,众人连忙放下碗,肃立等待。

离怨上了战场,禺疆接过皇城戍卫职责,年关容易生乱,他便加强巡逻,巡到人流量最大的西门,便要着意留心。

跟在玱玹身边历练多年,天才少年已然蜕变成老练将军。禺疆并不端架子,反倒翻身下马,掏了几把散钱,散给众人。士兵们见将军平易近人,便也放松下来,禺疆眼尖,一把抓住那可怜新兵,三两句话后,连对方穿了几条裤子都套出来了。

“将军,要说怪事还真有一件。”那新兵挠挠头,把今早的事说了,“虽然那车队有曋氏徽记和令牌,可我将油布掀起来时分明看到里面是空的。”

“空的?”禺疆若有所思,“去哪个方向记得吗?”

“似乎是西城?”

禺疆眉头皱起,长吁一口气,站起身命令其他士兵上马,向南门奔去。

 

调息良久,璟缓缓睁开双眼,衣袖被轻轻一拽,一头灵动的小狐狸正瞪着圆溜溜的眼看它,似乎要带他去什么地方。

院中空无一人,是真的空了,隐在暗处的监视者全部消失不见。璟不知赤水献是如何做到的,或者说防风意映是如何做到的,可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他依旧很谨慎,运起灵力,尽力隐去身形,跟随神识小狐穿梭在这座囚禁他许久的宅院中。行至花园,隐隐有灵力波动。

这是一处阵法。

也正是这道阵法隔绝了他与外界的所有交流渠道,哪怕发动青丘狐族秘法也只能大体感知到静夜他们在这附近,然而这座宅院又何止一个角门。

璟刚刚恢复些许灵力,幻化出神识小狐已是勉强,何谈破阵呢?这具身体底子糟透了,连日宿醉导致的头痛还在持续,他眼前一阵阵发黑。

一阵微风吹过,神识小狐的双耳忽然竖起,警惕地扫视四周。假山上方才落了不少麻雀,下一刻呼啦啦全部飞走。

“咔嚓,咔嚓”如同琉璃碎裂的两声,一道黑色身影如同鬼魅一般从半掌宽的裂缝闪入园中,招呼也不打,抓住涂山璟就向外走,行至阵法裂缝处,抬起手似乎想直接用蛮力破开阵法,想了想,又耐着性子将一枚晶片融入眼中,环视一周后,将灵力凝练成一束,击破阵眼,阵法无声消融。

涂山璟感觉身体一轻,下一刻,他被从空中丢下,直直砸向一人怀中,“哎呦”一声后,他睁开眼,静夜、胡珍被自己砸倒在地,幽在旁边,手足无措地漂浮着。

来不及多说什么,静夜施法将璟变作胡珍,胡珍则取出一个狐尾傀儡,向阵法方向赶去,他们需要让傀儡扮成涂山璟受伤昏迷的模样,尽可能拖延被发现的时间。

“妖就是妖,太粗鲁了,公子本来就病着,还这样折腾您。”静夜为璟换衣服,检查伤势,看着那些淤青擦伤心疼得眼圈都红了。

璟忍着头痛,抓住静夜为自己涂药的手,“你说的妖是谁?是相柳吗?”

静夜点头。璟震惊到忽略了疼痛。

意映是疯了吗?原本救自己就已经踩在玱玹的底线上,如今她明目张胆地让相柳参与进来,是嫌局面还不够混乱危急吗?

此刻哪怕是智谋无双的青丘公子也猜不透意映的意图。

身为王妃,放走嫌犯,她可以推脱是看不得小夭伤心,玱玹也能视之为家事,现在相柳出现在了轵邑,直接插手此事,哪怕小炎灷权势滔天,哪怕她有从龙之功,这顶谋反的帽子也是要扣下来了,更何况意映与相柳……

玱玹敌意璟早就感受到了,可有小夭在,璟总是退让,现在这一出好戏过后,哪怕他再如何退让,玱玹也会追杀自己到天涯海角了。

璟感觉头快要裂开了。他与防风意映天生犯冲,每被她帮一次,就要付出更多代价。现在他的处境并不比关在轵邑更好,反倒更加糟糕。

小夭夹在中间,一定更不好受。璟忧心忡忡,可终究敌不过疲倦,昏睡了过去。

 

且说相柳将涂山璟丢给静夜后,便策马奔向轵邑南门。马儿闪电般疾驰,可他仍旧觉得太慢,可又不能在轵邑公然召唤出毛球来,便只能耐着性子,一边驱策马儿,一边搜寻意映的身影。

今日除夕,街上熙熙攘攘,人头攒动,哪怕是巡逻队也不得不勒住缰绳,挤在人群中龟速挪动。禺疆心中沉甸甸的,脾气也比往日暴躁许多,见半天走不了几十丈,耐心耗尽,马鞭一甩,马儿咴咴,前蹄昂起,周边百姓受惊,连忙向四周躲避,一时间男女老少推搡着,跌倒了不少,反倒更挤了。

禺疆的脸更黑了。旁边近卫小心翼翼问道:“将军,属下前去驱散那群人?”

“不,掉头,去东城。”

禺疆改变了主意,在行动前,他要亲自确认赤水献的想法。

若是她也参与其中……禺疆痛苦地捏了捏额角,自己一定要尽全力将她拉回正轨。

 

轵邑城郊,一处民居中,馨悦捧着丰隆的脑袋,任他依偎在自己怀中,这已经超越了普通兄妹的距离,更不要提她的手指被丰隆衔在口中,舔弄、吮吸。

不知是因失血还是为何,馨悦感觉手脚酸软得不行,可身上却湿热异常。

一墙之隔便坐着她名义上的夫君,低头时她的嫡亲兄长的脸则近在咫尺,两人紧紧贴着,所隔之物不过是她轻薄的衣裙。

突然间,馨悦心中被很多话胀满,她与丰隆是双生兄妹,很多时候不需要言语,只要一个眼神便能明了对方的意图,可不知何时开始,他们之间连对视都不敢了。

等哥哥病好了,她再也不跟他吵架了,她有好多好多话要对他讲,对了,路上收养的那母子三人也可以托哥哥带回赤水好好安顿,或许有些事,她还可以探探母亲的口风。

 

许是病情有所缓解,丰隆的眉头渐渐松开,眼球抖动着,似乎就要醒过来,馨悦屏住呼吸,缓缓抽出手,轻柔地将兄长移回床上,用被子遮住他的胸膛。

“哥哥,哥哥?”馨悦轻唤,又伸手用帕子去擦拭丰隆脸上的汗珠。

“……”丰隆张了张嘴,发出了声气音,馨悦以为他有什么需求,忙俯身去听。

“.……不……”他似乎有些痛苦,汗密密麻麻渗出来,浸湿了眼角,“妹妹……不……”即使馨悦已将耳朵靠在他嘴边,却还是听不清他想说什么,而丰隆却越来越激动,挣扎间,层层衣裳间掉落出一只素色荷包。

哥哥这样贴身放着的东西,馨悦并不想它沾上腌臜,费力拾起时,鬼使神差地解开了一个小口,里面竟然是一方锦帕。

那块布料触感柔软顺滑,如同情人的肌肤,潋滟银白上晕染一抹胭脂粉,如同春日的海棠花瓣。

这帕子馨悦再熟悉不过。

这是她的啊。

上面的痕迹……没猜错的话,是口脂的印记。

她心如擂鼓,颤抖着将帕子折好,原模原样塞回荷包中。像是做错事怕被抓到似的,她还回头细细观察丰隆是否有清醒。

望着望着,兄妹二人的距离再次拉进。

再低一点儿,就能碰到他的额头,再低一点儿,他唇也能触到。

 

正当此时,屋外“咣当”一声,馨悦唬了一大跳,匆匆理好裙衫,稳了稳情绪,问道:“怎么了?”

“小夭差点烫了手,无妨,你照顾丰隆就好。”玱玹答道。

“不,馨悦!馨悦!”小夭的声音带着哭腔,“快去救救璟,救救嫂嫂啊!”

馨悦猛地推开窗,窗棱上的积雪扑簌簌落下,缝隙间,小夭含着泪回首看她,雪落尽时,馨悦才发现,小夭是被玱玹公然抱在怀中的,而自己那个所谓的夫君正笑盈盈地看着她,似乎对她的反应很期待。

这简直太荒诞了。若是寻常时候,馨悦觉得自己甚至能被这场面逗笑,可她忽然明白了小夭的求救和玱玹的有恃无恐。

意映和璟危险了!

来不及多想,馨悦的目光在丰隆脸上流连了一瞬,便仓促骑上天马奔向轵邑。

怀中血玉发烫,馨悦暗骂自己蠢笨,怎么就没想到玱玹敢出城,就是已经做好了伏击的准备。

如今辰荣氏信物在自己手中,她怎能对意映身处险境坐视不管?想到这儿,她恨不得立刻瞬移到姐姐身边。

 

小夭惊疑不定地看着泰然自若的玱玹,“你……”

“想问我我为什么放走馨悦?”玱玹将一缕碎发轻柔别在小夭耳后,柔声道:“她的父亲是辰荣熠,辰荣熠背后是无数中原氏族,你哥哥我怎么能随意处置呢?”

“只有犯错的人才能惩罚啊。”

p.s.久等了,明日还有一更,快结局了,但是结局还没理顺😂😂😂

(本章完)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