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不可及
意映虽然口中嚷着要揭下相柳的面具,但她心中也只存了三分好奇,剩下七分不过是为了报复这个目中无人,轻浮傲慢的妖族。
这面具是灵力凝成的,如云似雾,没那么好解除,况且若是真的看到了他的真容,自己的小命很可能就交代在这儿了。
不过他的脸可真凉啊,意映趁机多掐了几把,直把欺霜赛雪的肌肤揉捏得泛红。相柳的眼睛红光大盛,“放手!”他向来波澜不兴的语调有了起伏。
“哼哼,不、放。”意映得意地像只偷到蜂蜜的小狐狸,“你看着也不像笨蛋啊,怎么总说废话,都这个时候了,我会因为你一句话就放手吗?”
“你就不怕我一会儿杀了你吗?”相柳怒喝。
意映被他逗笑了,拍了拍九命晕红的脸颊,“你张口闭口要杀我,只怕你根本下不了手吧,虽然你看着冷冰冰,说不定骨子里是个怜香惜玉的君子呢。”
刚刚意映下毒,被相柳发现,她自觉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没想到这大妖坦荡告知她,他不怕毒。
想来蛇本身就有毒,普通毒药的确毒不倒他。意映这一世打定主意要向上走,对大荒的局势便格外关注,相柳作为辰荣军师,横空出世,是各方的焦点。从小成均得到的信息分析来看,他虽狠辣,倒不是个奸邪。
听闻此言,相柳略略敛了凶光,凉凉一笑,“君子?”他突然伸出右手,握住在自己脸上作怪的柔荑,轻轻一拽,意映猝不及防,惊叫一声,另一只手撑住他胸膛。
没想到九命根本不在乎她的抵抗,他将她的小臂向上弯折,两根手指捏住她的手背与肩膀,用力一推,眨眼间,意映便被他压在身下,困在双臂之间。
大妖丝滑的长发顺势流泻下来,堆积在意映颈侧,玉雪积满桃腮,此刻晚霞满天,流光穿过窗子,潋滟洒了二人一身海棠红色。
意映有些痴了,呆呆地开口:“你的脸好红啊。”相柳握住她肩膀的手指收紧,疼痛唤醒了意映的理智。
大事不妙,这九头妖能动了!意映用力挣扎起来,想要趁对方状态未稳逃开他的钳制。
然而越挣扎,肩膀传来的疼痛越剧烈,疼得意映几欲落下泪来,不过她不愿意在这妖族面前漏了怯,胡乱蹭了一下,眼看他渐渐俯下身来,自己仍旧挣脱不开,急中生智一口咬在了九命的手臂上。
九头妖闷哼一声,微微松开了手,意映见有效果,下嘴更是毫不留情,尖牙深深陷进肉里,殷红的血珠冒了出来。
太解气了。意映边咬边觉得畅快,被他压制了这么多天,今天下午可算捞回来一点儿面子,心里窝着的火去了五分,又察觉到嘴中的甜腥味,意映决定见好就收,慢慢松开牙,将相柳的胳膊拿手一推,嫌弃得不行。
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这一推,相柳竟然倒在了意映的身上。
一小股热流顺着九命的唇角流下,滴在了意映耳垂上。意映的心凉了半截,这九头妖,为了跟她置气,不会强行解除疗伤,走火入魔了吧?
相柳醒来时,发现自己靠在浴桶里,这还是他买来给那个娇惯女郎的。柏木桶被热气一熏,淡淡木香四散,低头看去,桶里的水清澈泛蓝,自己的抹额被摘下,散开的发丝被一丝不苟地束在背后,搭在桶边。
旁边的窗户突然被人推开,溶溶月色填满九命的眼眸,意映趴在窗边,以手支颐,笑问道:“你感觉怎么样啦?”
桶内的大妖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一道灵力闪过,两扇窗被无情关闭了。
意映摸摸鼻子,施施然推开门,拨开竹帘,“相柳大人就这么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
“出去。”
“你好凶哦。”意映压抑不住揶揄道:“我可是花了很大代价救你哎,这桶里的不是水,是我祖母留给我的救命药。你说说,你该怎么报答我?”
相柳的语气软了下来,“有点儿女孩家的样子,快出去。”
意映撇撇嘴,“你一个妖怪,装什么道德楷模,这口气好像个老夫子,严于待人,宽以待己,装什么啊……”
虽然嘴上抱怨,但意映还是听话地离开了。相柳仰面沉入水中,女郎的喋喋不休仍旧清晰地钻入耳中,“死妖怪,就不该管你,一点良心都没有,白白浪费我的药,没剩几颗了,等本小姐找到破阵之法,砸了你这九头妖的老巢……”
木桶里是充沛的水灵,对修习水灵的神族大有裨益,其他药材对相柳没什么用,只有柔和的水灵不断流入他的经脉,逐渐形成了一股涌向心脏的暖流。
相柳知道,意映并不是特意为他选的药,而是她贴身放着的伤药中,绝大部分是给修水灵的防风邶准备的。
都快三百年了,她还在等那个只陪伴了她不到百年的哥哥回家。
淡淡的蓝色在眼前流动着,相柳感觉自己的身体一半温热,一半微凉,两股力量相互对抗着,看来这次伤得不轻。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冒着走火入魔的风险去阻止她,明明她揭开面具时,自己也可以变一张脸来骗她。
意映的脸突然出现在水面上。相柳以为自己看错了,一个猛地从水中抬起头来,眼前人俏生生站在浴桶边,笑吟吟地望着他。
“防风意映!长辈没教过你男女有别吗?”相柳用手拍打水面,溅起水幕隔开意映的视线。
“我知道啊,不过你们妖怪应该不分男女,只论公母吧?”能气到九命,意映得意极了,闪身避过射来的水箭,绕到了九命背后,在他头顶丢了块布巾,“既然你不愿意,那你就自己擦头发吧!”
“还没恢复好,不要擅自动用灵力哦,”意映飞快跑了出去,留下一串清脆的笑,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
相柳将罩在脑袋上的布巾拽下来,丢在架子上,跨出浴桶,换下紧紧吸附在身上的衣衫,任由湿漉漉的头发乱糟糟地披在身后,粗暴地掀开纱幔,径直躺在了意映的床榻上。
“喂,九头妖,你也太邋遢了吧,谁准你睡我的床了?”意映盥洗完毕后回到卧房,看到相柳仰卧在自己香喷喷软绵绵的床榻上,一头银发还在滴水,淡紫色的被褥被浸湿,深一块,浅一块的。
相柳见她来了,将眼睛一闭,好似立时就睡着了,“谁准你这么叫我,你不知道这是禁忌吗?”
意映气笑了,抬脚便踢,“我管你禁不禁忌呢?快起来!”
“......”
见他不为所动,像个老鳖入定了似的,意映蹲下身来,重心向后,用力去拉他。好嘛,这妖沉得像石头。
见他倔得像块滚刀肉,意映只好绕到床尾,伸手去取另外一床桃红色的被褥,打算去小榻上将就一晚。
“给我擦头发。”相柳瓮声瓮气道:“不许用灵力,用布巾擦。”
意映冷哼,“凭什么?刚才是你自己不擦干的,现在又来使唤我。”她再也不会怕这个色厉内荏的家伙了。
“你之前咬我了吧?”相柳淡淡道。
“是又怎么样,你要杀我吗?来呀。”意映有恃无恐,她现在完全确认了,相柳不会杀她,而且他很有可能还对她抱有好感和信任,这可是她忍辱负重换来的。
“我不会主动杀你,奈何你自己找死。”相柳的眉毛一挑,“我的血有剧毒,一滴足以要了你的小命。”
“但是你不会立刻断气,你的身体会慢慢变黑,你会变得很丑,这个过程很漫长,你会痛到抽搐,呕吐……但是却要意识清醒地看着自己死去。”
“别说了!”意映想起了梦里中箭的丰隆,那支箭被相柳涂上了他的血,原来如此,原来他不仅要丰隆死,还要让他死的那么痛苦。
意映方才心底生出的几丝旖旎瞬间消散,“我擦,我擦。”她快步扯下架子上的布巾,去擦相柳的头发。
有一些被相柳压在了身下,好在他还算配合,可意映的手还是忍不住间或颤抖一下。
“你怎么了?很冷吗?”相柳的耳朵被意映的手不小心碰到了,冰的很,他有些奇怪,她的胆子不是大得很吗?这样就害怕了?不应该啊,以她的聪明,怎么会发现不了自己中没中毒。
这小女郎难搞得很,不凶一点,根本镇不住她,太凶了,她又怕得像个兔子,好像怎么做,她都不会像小时候那样又活泼、又乖巧。
“别怕,头发擦干了我就给你解毒,你不会死的。”相柳尽可能将嗓音柔和下来,安慰她,说完伸手去握意映的手,想要输些灵力,让她暖和一下。
可还没碰到她,她立刻如同被火烧一般飞快避开,“我,我去拿发油。”相柳看着她如逃命一样跑开了,垂下了那只想去触碰她的手。
p.s.剧情先等等,我好喜欢小两口的日常斗法,柳哥这下可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还以为自己能有哥哥的待遇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