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
意映的情况很特殊,巫王分别取了兄妹二人的血,拿去细细研究。
“蛊虫的培育需要时间,长短不定,如果二位呆的无聊了,可以四处逛逛,这几日九黎将会有不少活动,很热闹的。”
意映谢过巫王,兴致勃勃地要去巫王提到的集市逛一逛。防风邶虽兴致缺缺,但也拗不过妹妹,被她强行拉了去。
集市倒是很热闹,腌制的竹笋,大块大块粗糙的糖,各色花卉,女儿家的小玩意儿,甚至还有人贩卖蛊虫。
防风邶耐着性子陪意映逛了两刻钟就装不下去了,压下心绪,脸上挂着百无聊赖的表情,连走路都要人扯一下,才挪一步。意映看着他这副惫懒样子,气不打一处来,瞅准机会在他肋下软肉狠狠掐了一把。
“嗷嗷嗷!!!”防风邶半点防备也没有,被她掐地连连抽气,恨不得一蹦三尺高, “你谋杀亲哥啊!”
踮起脚尖,意映摸了摸兄长炸毛的发顶,示意防风邶附耳过来。
”我这是谋杀亲夫。”最后一个字极轻,防风邶的耳朵却好似被火苗舔了一下。
意映望着对方瞬间微微睁大的眼睛,恐怕他下一秒就要摆兄长的谱教训自己了。
“开玩笑的,看你逛得快睡着了,让你清醒一下。” 意映尽力让自己笑得自然。
防风邶眉梢微沉,唇微微抿紧,一言不发望着意映。意映知道他不高兴了,想要找些俏皮话将场面圆过去,看着他的脸,脑子却忍不住胡思乱想。
眉毛浓密,性格直率;眼泛桃花,风流多情;鼻直且秀挺……夫妻生活和谐。
她真的不能再与寨子里的姑嫂阿嬷闲话家常了,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东西啊!
等意映反应过来时,防风邶已经独自离开,背影在人群中时隐时现。
最近她布置小竹楼,囊中羞涩,本来今日准备狠狠敲防风邶一笔的,可惜让他跑掉了。意映有些遗憾,却没离开,脚步迈向贩卖蛊虫的摊位。
“姑娘,别害怕,这些都是无毒的蛊。”
摊主是一位老妇人,头发灰白,眼珠浑浊,一口生硬的中原话。
赤宸死后,九黎再次被打入贱籍,每年都有少年男女被送出去为奴为婢,幸运的与家人离散,到老能回乡;不幸的便悄无声息客死在外,魂不得归。
因此在九黎,年长者大多会讲中原话,但也只是能交流,识字的几乎没有。
“阿嬷,我年轻,不太懂这些,您能讲讲吗?我这里有些盐给您,不让您白做工。”意映将一个小纸包放在老妇人那双手皱巴巴的,遍布伤疤的手中。
“你想学种蛊吗?”
意映摇摇头又点点头,“我听说蛊很厉害,能控制别人还能让别人爱上自己。”
老妇人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沟壑更深了,看不出是笑还是别的表情,“你说的这种蛊我很久没见过了,就算是更厉害的上一代巫王都没做出过这种蛊。”
意映有些失望,不过这也是在意料之中的,不然九黎面对外界也不会毫无抵抗之力。她看着粗布上摆放着的三个小盅,有些好奇。
“这三个,分别是增味蛊、吐真蛊、同心蛊。都是我的宝贝。”老妇人浑浊的眼里闪着光,开始推销起来。
“你能吃上精盐,那就用不上增味蛊了,剩下这两个有没有你想要的?”
剩下两个小盅被推到意映面前。
“阿嬷,我想在跳花节上与意中人在一起,但是他还没明确告诉我,他对我的心意。”意映斟酌着,一字一句慢慢说,力求让老妇人能听懂她的需求。
老妇人的皱纹再次聚成团,这次意映无法分辨出她的情绪,“姑娘,我只能告诉你,这两只蛊起作用的次数有限,不会一直有效,一个是让他说真话,一个是让他说你想让他说的话。”
“这两只我都想要,我身上钱不多,你看这些够吗?”
“姑娘,这三只蛊是我养了一辈子的宝贝,如果不是走投无路,我是不会卖掉它们的。”老妇人摆摆手,将两只蛊从意映面前拿走。
意映寻遍全身,没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犹豫了一下,摸了摸随身的戒指,里面除了她的弓就剩下了两幅姨娘的画像,这画是她准备回赤水后装裱好送给防风邶做生辰礼。
而这把弓,跟随了她几十年,是祖父送给她的礼物。
半刻钟后,意映带着一只小盅离开集市,心中默默背诵老妇人教给她的种蛊方法。
此时正是桃花盛开的时节,意映放下玱玹寄来的匣子,提着小桶,从山涧中取了小半桶水,准备去给刚刚种下的幼苗浇水。
路过一排排竹楼,她绽开笑容,一一回应邻居们的问好,虽然听不太懂,但是对方的善意却可以感受得到。
这里是山区,山路崎岖难行,与外界通商不便,偶尔来一两个货郎,也是仗着山里人憨直,漫天要价,意映上一世见多了这种人,应付他们不在话下。渐渐地,寨子里的妇孺都爱找她,种花、织布、制糖……即使语言不通,连说带比划竟也能相处融洽。
“什么?跳花节还要对唱山歌?”意映脑袋有些发蒙,跳舞她还可以,唱歌真的不行,更何况还是需要临场发挥的山歌。
一个老阿嬷笑得开怀,满口只剩下三颗牙,“你怕什么啊?小丫头,是你那个小情郎先唱,他更紧张才对,哦呦!”
有经验的妇女们笑成一团,意映更加窘迫,苦着脸央求她们传授些技巧给她。
九黎族却仍保留着上古风俗,男欢女爱既不需要父母之命,也不需要婚礼做证,只需要男儿欢喜女儿爱。哥哥妹妹只要对了意,那么就可以立即结成对。
“山中有棵树哟,
树边有枝藤哟,
藤儿弯弯缠着树,
藤缠树来树缠藤哟,
日日夜夜两相伴哟,
朝朝暮暮两相缠哟。
藤生树死缠到死,
藤死树生死也缠哟,
风风雨雨两相伴哟,
生生死死两相缠哟,
藤生树死缠到死,
藤死树生死也缠哟……” [1]
女子歌声婉转,情意绵绵,意映从小学的是贵族闺阁的诗词琴曲,极少能听到这样直白大胆的歌谣,一时间沉醉其中。
晌午阳光正好,意映将小盅里的东西取出,提着甘蔗甜浆走进竹林,趁防风邶还没回来,把甜浆放入山泉中,待兄长归来时便可饮用,清凉解渴。
下午,看到防风邶回来,意映将甜浆递给他,怕他会有所察觉,意映想尽办法转移他的注意力,每次看到防风邶拿碗的手停顿,意映的心跳也跟着停顿。
最后实在扛不住心中的忐忑与害怕,意映干脆自己饮下一口,轻易叩开他的牙关,在唇齿交缠间将甜浆推入他口中,心跳加速,看着他将液体吞了下去。
溪水冰过的甜浆很凉,带着甜蜜的香气。
额头传来冰凉柔软的感觉,与以往的一触即分不同,那唇瓣轻啄了一下又一下,带着几分缱绻味道,双颊被珍重地捧在他掌心,仿佛她是明珠宝贝。
意映感觉自己几乎要落下泪来,很不寻常,这不是那种十分幸福畅快的感觉,心头反倒堵堵的,或许是因为愧疚吧。
她应该感到愧疚,因为她没有经过哥哥同意,私自给他种下了蛊。
静谧的夜,群星闪烁,皎洁的月却隐藏在薄云后,收敛了光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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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风吹拂,夜色渐浓,半轮月彻底没入云层,星星们也闭上了眼睛,睡着了。
p.s.难得,兄妹二人在室内了,这样我的监控就不用安装红外线的了。😎
[1]摘自桐华《曾许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