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上)

暮春时节,两辆绣着金色弓箭的马车并护卫数骑离开赤水,北上前往封山。 

临行前,意映同防风邶依礼拜别长辈,赤水海天作为一族之长有事在身,兄妹二人见到了小炎灷。 

看到只有小炎灷一人出现,意映有些失望。这细微的情绪变化被小炎灷捕捉到。 

“你姨母这几日身子还是虚弱,卧床修养呢。”小炎灷微笑,“我们还有贺礼,还要请你们兄妹代为转交。” 

意映欲言又止,对于神族而言,产子极耗费灵力,灵力稍低可能就要以命换命,赤水小叶出身高、灵力强,可她一次孕育两个婴孩,受到的损伤不知几年能够养回来。 

更何况,赤水族需要宗嗣,辰荣族也需要子嗣和面子,双生子何其少见,这样幸运的巧合就刚好发生了,两全其美,人人夸耀,代价确是隐藏闺房病榻上。 

幸好前世的辰荣夫人寿命很长,至少自己死之前她已经从西炎城回到赤水很多年了。 

 

因额头上的伤还未好全,不能见风,意映便独自乘坐马车,还将身边的侍女安排在后一辆车上,说是头痛,怕吵闹。 

侍女们心里乐开花,愉快地在马车上扎堆谈笑打闹,意映隐约听到后面马车传来的声音,嘴角也浮起一丝笑意,怕吵闹是假的,头疼是真的,即使队伍行进的速度并不快,眩晕和阵痛还是不断折磨她。 

过了晌午,队伍休整完毕继续前进,处于中心位置的马车却始终无人下来,侍女到近前请示,也只得到了车上人低声的拒绝。 

防风邶御马从队首巡视到队尾,循环往复数次,其警戒程度让队伍里的侍卫心中发慌,一颗心时刻提在嗓子眼,生怕路上真的遇到劫匪。 

意映昏昏沉沉地靠在软枕上,手边矮柜里的吃食原封未动。外面马蹄声哒哒作响,路过她窗前时马蹄踏地声格外重,每一下都踩在她头痛的位置上,太阳穴也按着那频率突突地跳。 

忍了又忍,直到第五次,意映猛地踢开车门,两扇做工精致的车门发出两声惨叫,无奈摇摆了两下。 

防风邶勒住马,原地犹豫了片刻,把缰绳甩给旁边的侍从,拎着了油纸包翻身下马,扶住了差点丧命的车门。 

包装拆开,是她常吃的糕点和虾脯,意映双目微阖,身体保持静止,鼻翼却不由自主地翕动了一下。 

防风邶见她假装入睡,拒不配合的样子,便将纸包固定在矮柜上,正欲转身准备离开,双耳却捕捉到意映轻微的鼻息变化。 

“气性这么大,打算饿死自己吗?” 

两个人自从上巳节那日闹翻了之后,这是防风邶主动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意映睁开眼睛,冷冰冰地回了一句,“饿死了更好,省得有人看我不顺眼。” 

防风邶嗤笑一声,“爱吃不吃,大小姐,我倒是要看看你这身娇肉贵的能坚持多久。”说完一把抄起油纸包,起身离开。 

“站住!” 

防风邶推开车门的手一顿,还是推了下去。 

“防风邶!我叫你站住,两个问题,你答了,我就吃。” 

眉头微微上扬,防风邶转过身来,等待着对方发问。 

“你拒绝我是因为赤水娴吗?” 

“不是。” 

意映紧绷的神经一松,感觉头没有那么沉重了,她睁双眼,目光炯炯地看向防风邶,“那你为什么要拒绝我,还用杀人来吓我?” 

“这是两个问题,你犯规,我拒绝回答。” 

防风邶将油纸包丢给意映,意映浑身无力,无法动手去接,眼睁睁看着几颗血红色的珠子从油纸包中飞出滚落在车厢四处。 

防风邶看到油纸包摔在地上,以为意映还在耍脾气,心中生出了几分恼怒,下一秒却看到意映软绵绵地径直像地面倒下,心下大骇,在妹妹脑袋磕在地上前迅速将其揽在怀中。 

意映嘴角弯了弯,很快又因为痛苦抿成一条紧绷的直线,刚才虽然难受,但是还没到晕倒的程度,她只是想把地上防风邶专门给她准备的,代表两个人和好的油纸包捡起来,不想让他误以为心意不被珍惜,没想到俯身的一瞬间,一股冷意窜了上来,胸口微微有些闷,脸颊也开始发胀。 

有些喘不动气了,意映在防风邶怀中挣扎起来,一只冰凉的手贴在她发烫的脸颊。 

“有些烧,我去拿药来。” 

意映停下挣扎,迷糊中抓住防风邶的前襟,紧紧捏住,声音黏黏糊糊地,像是梦中呓语,又似痛苦地呻吟。 

生病的人力量却出奇的大,或者是根本不敢推开她,防风邶只得俯身去听意映的声音。 

意映闻到了熟悉的丁香味道,心中欢喜,身体痛苦,精神与肉体相互拉锯,片刻后,欢喜略胜一筹,她想对凑过来的防风邶说说话,撒撒娇,告诉他这一个月她心里难受极了。 

“我......” 

刚说了一个字,意映就“哇”地吐了出来。 

 

吐完了,胸口的闷痛瞬间缓解大半,头也没有那么痛了,意映颤巍巍地抬头向上看,一滩淡黄色的污渍尽数喷溅在对方的胸前,淡紫色的衣衫惨不忍睹,上面的花纹一起一伏,昭示着主人的心情。 

纨绔子弟有很多缺点,却有一个优点非常突出,好洁。 

意映没有勇气去看防风邶的脸,环在她肩上的手握成拳,关节发白。 

还好二哥没有把自己丢出去,意映在心里自我安慰,自己是无辜的,谁让他非要凑过来,这分明是他自找的。 

防风邶克制住扭曲的面部表情,忍了又忍,按捺下想要立刻去清理的冲动,从袖中拿出一个香囊,扳过意映的脑袋,先拿帕子擦干净意映的嘴角,又将香囊凑到她鼻尖,晃了晃。 

“吸一口气。” 

意映忙听话照做,一股沁人心脾的青草香顺着鼻腔,神志顿时变得清明。 

“谢谢哥……”最后一个字还未出口,防风邶把香囊丢在意映脸上,飞身离开车厢,喝令队伍原地休整,独自离开洗漱更换衣衫去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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